曲断云行了一礼,从托盘上取了个木镯,戴于左手之上。那木镯蠕动片刻,竟不松不紧地箍住了他的手腕,显然也是件法器。
“嘶。”苏肆抽了口气,“曲断云还真能过了验心一关,莫不是使了什么阴招?”
闫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似懂非懂地唔了声。
各派人士一个个上台,重复着曲断云做的事。接下来还真刷掉几个——那几人上台,镜中映照不出他们的脸。
“心术不正,落!”见了这样的人,金玉帮帮主总会这样喊。
枯山派是新门派,在名单上颇为靠后。胖帮主喊了大半人,才唤到枯山派。
“枯山派——大弟子尹辞——”
台下没有回应。
胖帮主并不气恼,他不紧不慢地唤了三次尹辞的名字。见尹辞不来,直接跳到了下一个。
“枯山派——下人闫清——”
“下人”二字一出,台下仿佛冷水入滚油,人声炸成一片。与太衡登台时不同,这回唾沫横飞,尽是奚落嘲讽之声。
好在闫清自小伴着鬼眼长大,当年村人的辱骂更是歹毒。正道几句不痛不痒的刻薄话,他听了权当没听见。闫清背着慈悲剑,一步步走向铜镜,只担心这镜子把自己先一步踢下台。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摸铜镜的石台。
结果他的手指刚触到石台,周遭的喧哗声一瞬便消失了。闫清扭头四顾,擂台与摊子都在,只不过全部空空荡荡,不见一人。碧空灿阳一并消失,天空灰白一片。铜镜中则只剩一片漆黑,其中仅有他的面孔。
一个苍老尖细的声音猛然在他耳边炸响:“闫清,你可知罪?”
闫清一脸茫然:“……?”
他莫名其妙地瞧着那镜子,半天没等到下一句。他的脸仍然映照在一片漆黑之中,没有半点模糊或扭曲。
闫清愈发莫名,不晓得自己该做些什么。然而就在下一刻,四下的喧哗声潮水般回归。他活像从水底浮出,人世的声音再次灌入双耳。
“过!”金玉帮帮主高声道。
闫清直到戴好木镯,也没想通方才的关窍。那兴许与慈悲剑相同,携了什么识人的术法……罢了,没丢人就好。
见闫清一脸怔愣地走去台下,苏肆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他这友人佛心阵也闯了,慈悲剑也拿了。要是被区区“问罪镜”拿下,那才是真的笑话。
他反而更担心那个不怎么像好东西的尹前辈。
闫清下台没多久,尹辞姗姗来迟。他的面皮比闫清还厚三分,在一众骂声中泰然自若。出乎苏肆的意料,尹辞毫不犹豫地摸上镜子,动作相当果决。
这回轮到金玉帮的帮主疑惑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犹疑地喊了声“过”,嗓门都比先前小上些许。
听到这个结果,台下的谴责大半成了震惊。
“下人也就算了,枯山大弟子也能过?”
“问罪镜问的是罪业,要的是问心无愧……若、若是思绪异于常人,也能自认无罪吧。”
“说不准是那时敬之蒙骗他们,专挑无辜人上台。”
……
然而人们没能议论几句,心思就被下一位吸走了——
“阳沙派——施仲雨施掌门——”
“过!”
“阳沙派——大弟子马十里——”
“心术不正,落!”
施仲雨完全不理会骂骂咧咧的马十里。她转过头,望向不远处的曲断云,目光锐利如剑。后者正大光明地回望,不见半点愧疚或退缩。
分完代表资格的木镯,接着到了排战环节。为表公正,金玉帮帮主特地唤了见尘寺的知行和尚上台,挨个抽取绢片。
不远处,尹辞把坐着木椅的时敬之推到擂台附近。这会儿资格已定,几个门派退到了观战的位置,空位多了不少。
四周大多是得了资格的门派,自不会公然对时掌门出手。只不过凑近一看,时敬之的状况比传言中还要恶劣许多。今日明明温度正好,时掌门却牙关紧咬,额头上冒着一层冷汗。他时不时扯扯徒弟的袖子,叫徒弟附耳过去,再气若游丝地嘟囔几声。
他们要知道谈话的内容,八成会骂得更大声些。
“再把我推近些……对对对,哎呦喂,我刚才差点失误。距离太远,术法着实不好使。子逐,你确定每片绢片都换过了?”
“你还是集中施术吧,知行人都僵了。人家小师父等你呢,赶紧把合适的名字递上去。待会儿我还得抽空调包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