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千越身上的伤,甚至还在往外渗血。
原始的囚妖符阵其实不会对妖族产生多大的损伤,可经由凌霄门改良后,变作了除妖之用。直接作用于元神的伤害本就没那么容易痊愈,更别说裴千越压根没包扎。
不去疗伤, 跑风辞这儿来跪着。
居然还踏马跪了一晚上。
风辞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
“城主大人这是在干什么?”风辞没好气道, “弟子受不起城主大人这份礼, 被人看见像什么样子?”
裴千越止了咳, 声音微弱且低哑:“整个外门弟子院都被我清空了, 院外加了禁制, 旁人进不来。”
风辞:“……”
风辞无语了:“你是真打算在我这儿长久地跪下去了?”
裴千越不答, 反问:“主人还在生气么?”
风辞在心里冷笑。
本来是不气了, 结果谁知道,刚一出门,就又被某条不知死活的蛇崽子气到了。
风辞靠在门边, 笑了:“我要是还在生气,你准备在这里跪到我消气么?”
裴千越微低下头,不回答,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你现在知道要来找我道歉, 先前干什么去了?”风辞看见他这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你苦心谋划, 用这些破事算计我的时候,就没考虑过我会不会生气?”
“不是全为算计主人……”裴千越似乎想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低声道,“我知错了。”
风辞:“那就起来,滚出去。”
裴千越又不动了。
风辞只觉得裴千越现在刺眼得很,无论是他身上的积雪,苍白的脸色,还是他身旁将积雪染红的点点血色以及萦绕不去的血腥味道。
他别开视线不再看他,冷笑:“你自己乐意跪那就跪着吧。”
随后,砰的一声,用力合上了房门。
力道大得甚至震落了屋脊上不少积雪。
裴千越低垂着头,唇角弯起一点稍纵即逝的弧度,却很快遮掩下来。
这一跪,就跪了三天三夜。
裴千越在门前跪了三天,风辞有心和他较劲,便也在屋内待了三天。
一开始只是想知道裴千越能坚持多久,谁知道那混账东西还真一动不动,硬生生拖着那一身伤挺了下来。
风辞更加心烦意乱。
原本,裴千越把外门弟子都轰走,也算是件好事——没人来喊风辞去干活练功,他难得清静,想睡多久就能睡多久——可偏偏裴千越跪在外头,风辞感知力又敏锐,对方每次微弱的呼吸,压低的咳嗽,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隔着一块门板,清晰得可怕。
弄得风辞足足三天没睡好觉。
修行到了风辞这个境界后,本是不需要靠入睡来恢复体力,就如同饮食一样,都已不再是必须之物。可风辞活了太多年,本来就嫌日子太长太无聊,如果连睡觉这种打发时间的好东西都失去,就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因此,这些年他始终保持着入睡的习惯,而且每日都要睡很长时间。
对于一个长期睡眠稳定的老年人来说,整整三天没睡好觉,有多可怕不言而喻。
夜幕降临,屋外寒风凛凛,风中夹杂着细雪,轻飘飘落到枝头。
风辞今日不知多少次睁开眼,偏头看向房门的方向。
外头又下雪了。
阆风城虽然地处昆仑,但实际上平日里不会那么频繁的下雪。
也不知是不是天道都想惩罚裴千越,这三日,阆风城陆续下了好几场雪。大雪每次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来得又急又快,裴千越身上的积雪融了又起,没个消停的时候。
风辞知道裴千越是故意的。
那混账东西就是笃定他舍不得,笃定他吃这套,才故意在他面前这样表现。
和前面那几次试探一样,就是等着他心软呢。
越是这样,风辞内心就越发坚定。
每次都想用同一招拿捏他,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才不会上他的当。
风辞在心中这样想着,索性也不睡了,起身盘腿,打坐入定。
修士入定后能完全隔绝外界干扰,有静心凝神的效用,少则几个时辰,多则数日都有可能。他倒要看看,他和裴千越谁耗得过谁。
可风辞这一入定,却并未像预想中那样静下心来。
相反,他又做了个梦。
月色高悬。
悠远绵长的钟声阵阵回荡在山林间,半山腰,有一座古刹静静伫立其中。风辞站在山崖之巅,视线遥遥望向那静谧的古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