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托盘,裴世钟便离去了。
老太太眯起慈和的眼,露出一个略带狡黠的笑:“小帅哥,还记得老身么。”
白岐玉一愣:“您……认得我?”
“大孙儿的朋友么!”
“是您?!”
她招呼白岐玉坐下,白岐玉才如梦初醒,坐在了罗太奶面前的蒲团上。
方才被唬的不敢喘气,现在,白岐玉才敢打量传说中的仙婆。
仔细一看,不就是欧包店偶遇的厉涛歌的奶奶么!
白岐玉印象深刻,那位小老太太时髦的很,旗袍、毛绒外套,还有顶复古的小毡帽,像时装秀场下来的。
……无论如何也没法和高深莫测的仙婆联系起来。
“好了,你的八字观河已经告诉我了。现在,不要动。”
“啊……”
罗太奶便拿起清水净瓶,用左手顺时针轻摇了三圈,然后蘸水,把水滴打在白岐玉的眼睛、额头、两侧肩膀、和头顶上。
同时,她的口中念念有词,右手捏指,以韵律奇特的指法掐算着。
白岐玉一动不动的受着,连眼睛也不敢眨。
他注意到,罗太奶的十根手指,以指节为单位,纹满了繁复得咒文。
是一些神秘的象形符号,逻辑复杂却又自成一体,不同于白岐玉认知的任何语系。
像驱邪又像祝福的仪式重复了三遍,罗太奶才停下。
她把清水放回托盘,示意让白岐玉把酥皮小饼吃了。
点心是蛋黄夹心,一口下去甜美无比,让饥肠辘辘的肠胃喟叹的蠕动着。
钟表显示现在是凌晨四点多,白岐玉这才意识到,他已经将近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饿了就多吃点。”
见他吃得急,罗太奶又招呼裴世钟给他倒了杯茶水。
接连吃了三个,白岐玉才停下。
不知为什么,茶水一下肚,胃里点心被泡胀了,让他突然反胃起来。
他干呕了几下,勉强把甜腻腻的恶心感压下去。
“不要吃得这么快。小裴,找找消食片……”
他赫然放下手:“谢谢,不用了。我想问……”
未等白岐玉开口,罗太奶制止了他:“嘘……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啊,好。”
孰料,罗太奶开口第一句,就是一记重雷:“你的命格被人改过,知道么?”
她虚阖着眼,不知何时,面前线香已燃起,袅袅白烟溃散开来。
这样的一点火光,应是形不成大的光源与头顶吊灯或供桌上连绵成龙的琉璃宝灯抗衡的,可奇怪的是,它就是做到了
罗太奶的背后,打下一个巨大的“形”。
骨以白烟虚构,肉以火光填充。
它似乎端坐在罗太奶身后,以正襟危坐的模样,也好似身形就是那般矮壮不羁。
然后,白岐玉便感受到了被看透般的目光,两双?不……数十双。
重重叠叠的火光后,那些或泥塑或陶瓷、金属的神像,似乎都活了过来!
工笔画勾勒的眉眼变得鲜活,是那样犀利、庄严,不可直视之神相。
他们透过罗太奶沧桑深邃的双眼,一齐看向他,好似千万个长辈、一齐为他撑腰
那种震撼能超越时间与空间,化作沉毅厚重的安全感,将他细密包裹。
在那一瞬,白岐玉忍不住热泪盈眶:不管那东西是什么,炎黄子孙之儿女,都有华夏土地的仙家们庇佑。
三千仙家,皆借我力。
呼吾尘名,出马庇佑。
他不是孤独一人。
罗太奶张口,偌大祭堂里同时响起万千张口的回声,她说:“你的命格被改,但又破了。所以,观河身上的那只道行不够的小黄皮子才看不透真相。告诉我,你到底改了什么?”
改了什么?
这个问题问白岐玉,他可能比秦观河还不明就里。
“我……不知道。”他迷茫道,泪珠从卷翘的睫毛上脱力落下,在过于白皙的面颊上滑落,是一种雨打梨花的崩溃美。
出马仙这一概念,白岐玉还是不久前从方诚那知道的,因为短时间内老马也提起过,才有心去找。
至于城中村一行,就更没什么了,上个香还倒了。
白岐玉实在想不起来最近“改”过什么。
“好好想想。”罗太奶循循引导,“不一定是最近,或许是几年前,十几年前……改命格的媒介也很多,风水、名字、法器,甚至人助,或者借命换命……”
罗太奶这样一点,一个答案浮出脑海,白岐玉脱口而出:“我改过名字,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