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边的裂痕越来越长,从最初的几厘米变成了十几厘米。但是它还没有停止,仍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四面八方扩散。戚洲已经没有了主意,但好在他看得懂杨屿的命令,于是慢慢跪下了,两只受伤的膝盖跪在了玻璃上。
他不敢往下看,但是膝盖上的震动一直存在着,玻璃在裂。
“很好,很好……”杨屿的手摸到了玻璃,“然后,将手放在上面,慢慢,爬过来。”
爬过去?戚洲的胳膊在打颤,不确定自己能否完成这个任务。玻璃下方就是沙地,万一支撑不住,自己就要掉进饲养厅当中。而饲养厅里有沙蚺,它们吃人。
“过来,慢慢的,过来。”杨屿发现了戚洲的害怕和犹豫,再一次对戚洲说话。
好,过去,慢慢的,过去找杨屿就行了。于是戚洲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下方的黄沙。虽然听不到,但是手掌和膝盖撑在玻璃上总能感觉到咔嚓咔嚓的震动。他一步一步往前,按照命令慢慢的,可是还没爬到第三步,最大的震动来了。
戚洲感觉到了。
杨屿听到了,那一声咔嚓格外响。不行了,裂痕像蜘蛛网四散扩张,最大的那一条甚至裂到了边缘。戚洲无论如何都爬不到自己面前,他爬不到了。
“很好,现在,你别动。”杨屿朝他做了个手势,两只手再缓缓下放,接触到玻璃表面。
他开始朝着戚洲的方向爬,两个人用着一模一样的姿势。戚洲不动了,他要过去,一步一步朝着玻璃中心靠近。这几步非常艰难,如履薄冰,等到他终于爬到戚洲面前时,杨屿看清了最大的那道裂痕。
下一秒,杨屿飞扑过去,抱住了戚洲,在这一块玻璃碎掉之前背向沙面。
哗啦啦,玻璃碎掉了,两个人从天而降。
失重的感觉非常可怕,像是失控,沙面的热度和独特气味扑面而来,可危险却如冷风般凛冽刺鼻。杨屿抱住戚洲,犹如跌入了深渊,仿佛要一直下落,下落,无止无尽,又无法抗拒。
周围的灯很亮,当他跌在松软的沙面上时,后腰又一阵疼痛,好像是碎玻璃扎了进去。
随后他像失去了几秒意识,也可能是十几秒,或者几十秒。而真正唤醒他的声音,是戚洲用尽全力喊出的“救命”。
太好了,戚洲还活着。
第24章 将眼睛闭上
救命, 救命,这是杨屿第一次听到戚洲如此清晰地喊出这两个字。说话对戚洲而言太难了,而这个词汇对戚洲而言几乎没有用。
他从小生活在戚斯年设置的保护罩之下, 以前还有那个叫秦清的哨兵, 现在有魏苍, 戚斯年用部下给儿子制造温室,戚洲从不觉得他的命需要救, 因为他永远不会遇到危险。
可是现在,他在为了自己喊救命。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戚洲听不到自己声音有多大,只知道喉咙里好疼, 疼得像撕开了。甜腥味很快顺着舌根倒流上来, 是一股他从没尝过的味道。
周围是他从来没触碰过的黄沙, 干燥和风应该都在模拟真实的自然环境。滚烫的沙子硌着他的膝盖和小腿, 他把杨屿的头放在大腿上,环顾四周,希望有谁能够闯入饲养厅救救他。
“救命!救命!救命!”没有人来, 他就一直喊,耳朵里没有动静,他也一直喊。透过那些玻璃, 他能看到外面有好多好多的人,全部都是学生。
有些人害怕得往后躲, 有些人转过去不敢看,有一些却一脸冷漠等待看好戏。
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这确实是好戏, 从小生活在不见天日的金属壳子里, 一些孩子的心理早已扭曲。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刺激的,血腥的, 从小接受的教育让他们目不转睛。
听说一条沙蚺幼体就可以在几分钟内吸干人类的骨髓,血液,将人吃成一个空囊,只剩下皮和骨头。
会不会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到底是几分钟?
骨髓和血液的颜色是一样的吗?
他们一句话都没说,可是所有的话都写在了眼睛里面,不少人都是戚洲认识。
可是这一刻,戚洲已经不是第二向导戚斯年的宝贝儿子了,而是沙蚺幼体的活饵料。
他们都等着看,他们都想看。
戚洲继续叫着,第一次,小小的他搞懂了什么叫仇恨。
他明白了,这些人想要自己和杨屿死。
杨屿晕乎乎地听着,往上抬头时,只能看出饲养厅上方的灯光,还有戚洲不断开张的小嘴巴。耳鸣又一次袭击了他,比快速升降时的耳鸣声还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