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放原本就紧张,被周殷这么一摸汗毛险些全炸起来,他不确定地看着那围折屏,试探道:“要不……我回去写个具本给您?您先忙您的?”
他知道周殷是此事私密不可外谈的意思,但是那个小间也太私密了点,自己跟过去是不是不太好啊,小唐侯好像第一次知道了拘谨为何物,讷讷握着自己的右手手腕,手上的珠串被他握得一颗颗地发烫。
国公神色倒是坦然,完全不给唐放拒绝的空间:“不用,你直接说便是,正好也有其他事问你。”
事实证明,唐放就是多心。
周殷是真的要跟他谈正事,人间没有追查“看不见的东西”的道理,可是鬼魂追查的线索链全是“看不见的东西”,国公此前没有机会接触阴界这个领域,他是真的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世界,鬼魂的感知力、思考方式、办事方法又是怎么样的,两个人坐在桌案的对面,唐放叙述自己追查丹书发现坷尔喀的全过程,周殷认真听着,对他说的话时不时发出追问,不断地思索消化这些方法的运用规则和底层逻辑。
他的神态认真极了,不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向下,有一种生人勿近的清冷感,偏偏神色又是一丝不苟、极其温柔的,整个过程没有展露任何的疑虑戒备,只是认真地听着,好像唐放说话是此时这世上最要紧的事情,任何事都不该打扰。
周殷:“所以你能通过触摸物体,隔空感受到人死前的感受。”
“是。”唐放被他的态度带动,也认认真真回应他:“人的尸体一般来说会一直停留在死前的情绪里,狂乱,惊愕,恐慌,后悔,这些痕迹都是非常清晰的,无法骗人。”他其实还挺乐意跟他说这些东西的,虽然知道介绍太多对周殷不好,但是他真的很想跟他分享自己现在多出来的一套感官。
周殷:“那你这次招魂的媒介是什么?是墓?”
唐放:“不,主要是名字。丹书去世不久,墓只可做辅助,主要还是用他的名字招魂。”
周殷:“你召唤出丹书后,他给了你坷尔喀酒馆的线索。”
唐放:“对。”
周殷:“紧接着追到坷尔喀酒馆,在地窖中与霍塔对峙,你对罗家的怀疑是在这个时候逼问出来的。”
唐放:“对,我是清清楚楚看见了罗师青阴谋谋划的过程,霍塔也是人,人的神志或许可以对回忆做出遮掩,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无法扭曲。”
周殷:“回忆里的罗妃交代霍塔让丹书来谋害我?”
唐放迟疑了一下,他没办法将一切和盘托出,一些细节只能跟着稍作变形,譬如将罗师青要杀害自己的细则隐去,改做他们要周殷不利。
唐放:“罗妃把长秋宫的玉玲珑偷盗出来,交代霍塔将它束在丹书的头上丹书头上有一枚玉玲珑您还有印象吗?那不是样式相似的另一个,那其实就是您和安平王当年……”
“我记得。”周殷忽然声音冷淡地打断他的话,看不透喜怒的光影里掠过一道厉色。
唐放讪讪地闭了嘴。
可周殷那情绪也只凝了一霎,还没等落地便将那泄露出的脾气丝丝缕缕地拽了起来,收好,尽量用温平的口气,问出事情的关键:“你与本公说实话,是因为丹书带着那枚珠子,他才看起来那么像安平王?”
周殷的口吻极其严肃,唐放张了张嘴,想说“是”,可嘴边的话绕了一圈,又微妙地偏了偏:“是有这部分的原因,白神教偷盗了那珠子后辅以秘术让佩戴它的人看起来具备安平王的气息,但……丹书这个人也的确是生长环境和性情都有些类似安平王,三分的相似并不是作伪,后来丹书良心发现,知道这些暗里的功夫对您有害,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所以才会被同伙杀人灭口。”
周殷似乎对这个回答的走向有些意外,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抬起眼皮,一言不发地看着唐放。
唐放大萝卜脸不红不白,回视他。
心里一直不说话的小孔捷此时闻言都轻声地“咦……”了一声: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说?
周殷笑了,不再计较,问:“那他所图什么?他靠近我总有任务图谋罢?”
唐放:“是有所图,白神教想得您的神魂供奉,至于外面的势力,我不说您心里也有数。”
周殷点点头,再问:“所以丹书任务失败后,这枚珠子现被罗妃收回,就在她的宫中?”
唐放用力点头:“对!”
他回想起当日罗师青刮花了自己的脸,不久后又迅速往宫外传出消息要人除掉自己,想来玉玲珑一定就在她寝宫触手可及之处,那天的照面她有备而来,就是来试探自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