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只是想来听听您的过往,顺便补上淮栖不能来的歉意,并没有特殊的目的。”简朔起身道,“跟您聊得很愉快。我会告知淮栖尽快和您见面的——如果您想的话。”
叶郁冬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她放下杯子缓慢地站起身来,却不小心将果汁撒到了简朔的衣角上。叶郁冬为他寻找来一盒抽纸,说道:“抱歉。”
“没关系。”
“趁着污渍是新的,”叶郁冬朝他伸出纤细干瘪的的手来,说,“我帮你洗一下吧。”
简朔笑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对了,洗手台在……”
叶郁冬的话音未落,简朔脱下外套搭在臂弯里,熟练地找到卫生间,并走了进去。
他调了温水,搓了几下布料之后,下意识地蹲身,从洗手台的底下找到了一个红色盖子的饮料瓶,它的包装覆盖了瓶身,是很早的品牌了——他拧开一看,盖子里面写着褪色的“谢谢惠顾”。
里面并不是什么饮料,而是装满了洗衣粉。他倒了一点粉末在手心里,将小块污渍清洗干净了。
出来时,叶郁冬已经将吹风机找了出来,并递给了他。
在吹风的噪声中,简朔忽然发现叶郁冬的表情变得微妙的不对劲——她正在盯着自己的袖口看,简朔发现上面沾了一些洗衣粉的残迹,于是轻轻将它们抹去。
“你用洗衣粉了,是吗。”
“是啊,”简朔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温声道,“抱歉,如果您觉得介意的话……”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郁冬摇头,说道,“将洗衣粉装在可乐瓶子里,是淮晟言的一个习惯。因为淮栖喜欢喝饮料,家里有许多剩下的空瓶子。但正是因为这个,我怕带着包装的瓶子会让淮栖分辨不清,于是会在装上洗衣粉的同时,将包装撕掉。或者放在淮栖看不见的地方。”
简朔本以为她在回忆过去,正认真地听着,但渐渐地,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紧接着动作僵了僵。
“这次我没有撕掉包装,位置也放得很不显眼,你是怎么这么快辨别并找出来的?”
她慢斯条理的话语仿佛在渗透进简朔的记忆。
“你知道吗,”叶郁冬看着桌子上的红色玫瑰,说,“这间屋子的陈设与我和淮晟言曾经的房子是一样的。我选择的这个小镇,也和我三十年前住过的“家很像。”
接着,简朔内心的声音和叶郁冬一起质问自己——
“你为什么会对这里这么熟悉。”
第56章 一些过去(七)
……
上午,太阳还没把天温热的时候,简一苏在公司收到通知:今天魏哥要带他儿子去看病,正赶上港口清闲,就临时给员工放了一天假。
简一苏给一身腥气的装卸工点了一支烟。这装卸工是魏立辉的亲戚,不近也不疏,专门来这近水楼台找混饭生计的。简一苏问肥胖而高大的男人,说:“叔,朝南的病是又严重了吗。”
胖叔随手点了点烟灰,摇头说道:“心脏的问题,犯得突然,一犯就是严重的事儿。”
“我听人说,可以移植来治。”
胖叔指了指自己的左胸脯,说:“这里是哪儿啊,换心又不像抽血似的。没了还能长的,你想要,别人还得给的嘛。”他吐了口雾气,嘀咕道:“自打朝南生下来就有这毛病,魏立辉找人一算,算命的说朝南的魂在上辈子做过恶,所以老天爷给他打了一道缺口,注定他这辈子要积善行德补回来。于是魏立辉没少拿朝南的名字做慈善,又建福利院又建学校的。”
简一苏自然是不信什么算命、轮回的,但他觉得被福报说驱使着去行善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望着海面说:“朝南福利院算是我半个老家,这么说起来,也是魏哥和朝南给的。”
闻言,胖叔斜着眼睛,悄悄打量了旁边的简一苏几眼。
简一苏刚成年那会儿就到了魏立辉的手下干活,一个他眼里纯良无害的白条小生、毛头小子,仅仅在这海腥烟味、人情世故里磨了一年多,就变成一边不可或缺的肩膀了,刚来的小青年儿都爱喊他小简总,而这称呼里能配得上一个“总”字的,除了他们老板可没多少人。
简一苏的风生水起难免让在公司里混了好些年的老人心里不平衡,但大多数都是只捂着不说出来。因为简一苏不像其他年轻人一样恃宠而骄,他的气焰始终不扎眼,不仅是私下里对前辈恭敬,谈生意的时候也经常在不失大局处让着老人们,为人处世都挑不出可以置喙多舌的瑕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