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赶紧摇头,十年前宋母宋父收留他,一来为他纯阳内力可给大少爷治病,二来盼他日后武功大成能为宋家排忧解难。锦衣玉食喂了十年,可不是让他都独门出户了,在江湖上遇点事,还躲回宋家做缩头乌龟。宋长风纵有这么好的心,他楚行云可没这么厚的脸。当即坚定婉拒,一心只想回他山上的清林居。
宋长风微微叹气,传人奉茶点。楚行云趁机一掌将谢流水掀下去,脑中恨恨问:“发什么狗癫疯?”
谢流水很委屈地坐在地上,也不说话,只待宋长风一回头,便就从地上一骨碌蹦起来,一下又扑进楚行云怀里,双膝跪在他大腿上,双手勾着他脖子,道:
“楚侠客是我的好宿主,我这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魂灵,再也离不开你了,一刻不亲近你,就要变作透明状烟消云散,我好怕哦……”
说着,下巴就搁在楚行云肩上,微偏头,用鼻尖上上下下蹭他修长的颈,弄得楚行云极痒,却又不得动弹,正襟危坐地僵在黄梨木椅里。
谢流水越瞧越有趣,开始不安分了,指尖凉凉,像调皮的孩童在云朵上奔跑、胡闹,越来越不像话。
楚行云端庄而自然的表情就要扭曲了,恨不能一脚将身上的谢牛皮糖踢下去,奈何这小鬼魂谁也看不见,动他等于动空气。宋长风瞧出他不对劲,关切地问:“你怎么了?没休息好吗?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对劲,你耳朵好红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的楚行云也顾不得宋长风怎么看他了,一巴掌呼向耳边,谢流水被拍了个结实,默默收起咸猪手,发出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咽,已恢复实状的脑袋一歪,埋进他臂弯里,就是不肯滚。
楚行云勉强通过谢流水还有点透明的胸腔,冲对面只能瞧见半个身子的宋长风,淡然道:“有蚊子。”
“这……这样啊……不然我点盏熏灯?”
“不用不用,我待会就上山回清林居去……”
“你武功尽……”
“我就失了个武功,又不是断手断脚,剑法都记着呢。对了,前夜展连倒是了又给了我雪剑,可我落在人头窟里了,正好来找你讨一把剑吧。”
※※※※※※※※※※※※※※※※※※※※
【注】
“春山烟欲收,天淡星稀小”出自牛希济的《生查子》
“残灯明市井,晓色辨楼台”出自王贞白的《晓泊汉阳渡》
第35章 第十五回 一叶熊2
宋长风初觉楚行云行为有异,但听了这话,便顾不上那点怪了,心中笑颜逐开。
他不爽那把雪剑很久了,楚行云同展连闹翻时,雪剑是扔还给展连的。宋长风见他一直无剑可佩,正逢有人送了把青铜宝剑,名曰封喉,便好心转赠,谁知楚行云就是不收。除了展连的雪剑,此一年多来,这人还真就不佩剑了,宋长风心下吃味。此时此刻,自然微笑着领楚行云去兵器室。
其实,楚行云独爱那把雪剑,非展连之故,只因它灰柄白刃,有那么一两分像当年那人的手中剑罢了。就连他总穿一身白,也非自己所好,只是穿的用的都和“他”像一点,好像就能遇见似的。
然而十年,终究未得一面。
此时谢流水静静地猫在楚行云背上,先前不停地蹭蹭抱抱、卿卿我我,流水小魂灵已汲取了不少云能量,渐渐复了原样,但他觉得楚行云温温热热,身材又好,抱着好舒服,就紧紧贴住云,两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扒拉着他的脖子,脑袋搁在他肩上,死赖着趴住不走。
楚行云被这谢不要脸的下巴硌得有些痛,但他不愿丢人现眼,只好大人有大量。
遂挥去余思,尽力挺直腰杆,风平浪静地拿过封喉剑,抽鞘视剑,幽光开眼,心下一喜,赞其干将莫邪、龙泉太阿。宋长风见他使得称手,自也称心。
但谢流水却觉此剑过利,吹发即断,其剑鞘剑柄俱绘饕餮兽面纹,大有森然之气,难以驾驭,无怪乎宋长风闲置于此。
风云二人又说了一番话,宋长风似欲促膝长谈,谢流水趁机“上下其手”,楚行云简直水深火热,赶紧话别,离了宋府。
宋长风目送他远去,看着那背影,微觉怪异,楚行云习武之人,走路向来是长身直背,怎么今日,背隐隐有些驼了,倒似背着个什么东西……
只见那月白影儿转了个弯,便消失于转角,宋长风沉吟片刻,遂又摇摇头,恐怕是自己多心了吧……
一离了宋长风眼皮子底,饱受欺压的楚行云便揭竿而起,一把将背上的谢狗皮膏药撕下来,团成球状,狠狠掷出去,这一下畅涌心头,快意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