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他们跟你说过么,你身怀仙骨。”
“天道既然给予你了……这样一份恩赐,那你也该作出‘报答’。”
方河蓦然瞪大眼睛。
“这又是什么……有了仙骨就要不得自由?那我可以放弃它吗?为什么天道偏要选中我?”
同为身怀仙骨者,少年方河的困惑至今仍回响耳畔。
而直至今日,白黎也只能给出与当初同样的回答。
白黎道:“除非你死,又或者,连死也无法放弃。”
方河僵在原处,毛骨悚然。
这位帮过他的神君如此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甚至比那位龙族的威胁还要可怕。
“它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不必担忧。旁人都将它叫作天道恩赐……或许你也可以这么想。”
“现在,”他朝方河伸出手,作势欲牵住他,“你在这边‘作客’得够久了,我得带你回惊鸿宫了。”
“……”
方河怔愣许久,而白黎仍立在原处,耐心等着他。
“我真的……回不去了?”
“便是回去了,你也还是会被带到这里,有何区别。”
方河咬了咬牙,末了终是放弃,抬起僵硬的脚步跟上白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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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环绕,回廊曲折。
他又回到了重重院墙之中。
“接引你的仙人去哪了?”
方河摇了摇头:“他事务繁杂,中途被人叫走。临走前给我指了去惊鸿宫的路,但我迷路了。”
白黎未拆穿他,道:“我猜他尚未与你交代后续事宜,那便由我说了。你年岁尚小,虽说得仙骨飞升,也还需修行。”
“惊鸿宫中有位长辈,你可称他‘雪河君’,前不久还有人得道飞升,也被归到惊鸿宫下,你们同在凡世修行过,或许能有个照应。”
“凡世?瑕明山上没有外人。”
“只是他出身凡人罢了……到了,这便是惊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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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您怎么亲自……”
巍峨宫殿下,一位白发老者遥遥望见来人,匆忙上前。
他身后立着位比方河年岁稍长的青年,见此也一并跟了过来。
“无妨,只是遇到了。”
白黎牵着方河,将他带到老者面前,“这是那位‘仙骨’,方河。往后劳烦雪河君了。”
“……见过,师父。”
到底被白黎嘱意提点过,便是再不甘愿,方河也不得不恭敬行礼。
雪河君自是应了,但既然白黎在此,雪河君也免不了要与这位“神君”多攀谈几句。
两位“长辈”交谈,方河的目光便飘到了一直沉默跟在雪河君身后的青年身上,那人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抱着一柄长剑,神情疏冷,看起来并非易与之辈。
但许是被天道限制的不满作祟,此刻方河迫切想得知同为飞升之人的看法,他凑过去,小声道:“请问,你也是雪河君门下弟子吗?我听说过,你是叫叶……”
白黎之前随口带过,方河并未记清这位师兄的名讳,一个叶字出口便再记不得其它。
“在下叶雪涯。”
叶雪涯接得太快,方河反而愣了一瞬,再见此人满面冷漠,关于飞升的话题便再无法追问下去,只得生硬改口,方河勉强笑了笑,道:“是,叶师兄,还请多指教。”
叶雪涯点了点头,面上冷色似乎淡去几分,但始终未再接话。
方河这下明白这位师兄定不是与他共情之人,心中苦闷之余,也不得不认清现状。
一旁白黎终是寒暄结束,朝方河摆了摆手,便算是作别。
竟是连句话也没留下。
方河怅然望着白黎远去,说不清是期待落空,又或是“本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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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再回忆天宫时的光景,其实他们并未见过几次。
第一次见面是方河误闯入他与北海龙君的会谈,第二次是方河庇护那条蛟而受诫,至第三次时,则是方河被剥去仙力、坠入凡尘境。
而他从头至尾,或是置之事外,或是果决执刑,不曾想过与方河沾上丝毫因果。
天宫中时有传言说他是天道化身,非是因为天道对他偏心之至,而是白黎注视众生的目光都是一应相同的。
淡漠的、疏离的、俯瞰一切的眼神,从无悲喜亦无爱恨,那只属于高天之上最无情的神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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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露滴漏,空响回转。
白黎缓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