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办法?”
“海上秘境珍宝,长青会上灵药,皆是有用之物。”
踏出冰窟之外,白日朗照光线刺目,叶雪涯回身立在洞口,遮住大片天光。
方河尚有半步未曾踏出,此刻被笼在大片阴影下,抬眸正对叶雪涯晦暗难明的目光。
叶雪涯道:“明日我便随你去海上秘境。”
话音甫落,针刺般的痛觉闪现又消失,凌厉的风雪与飘荡的红波如针一般穿透识海,随即唤出沉闷绵长的钝痛。
方河应了声是,心中却道,若叶雪涯惩戒余朝是为今后师门之憾,那想必这两处也曾是叶雪涯心间遗憾。
与他有关的憾事,亦是今后诀别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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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秘境百年一开,按照叶雪涯所述,他是“恰好”逢上机缘。
方河早知这是往事重现,并不意外。
这次幻境中,他的修为似乎略有长进,隐约竟能同叶雪涯并驾齐驱,叶雪涯在秘境中所向披靡,而他也不遑多让。
一路畅行至某座风雪山谷,叶雪涯寻到一处废弃洞府,同方河商议在此歇脚。
方河立时提起警惕,心道恐怕这才是转折所在。
洞府深入山体,回廊隧道曲折幽深,叶雪涯在前行得稳健,仿佛已对这初次造访的洞府了然于心。
前方隐有光亮,方河昂首一看,见是一座空荡石室,其间正有一面水镜,幽幽泛着光。
叶雪涯脚步未停,直直从那面水镜走过,水镜毫无动静,仍是幽暗一片。
方河却不禁停下脚步,慌乱与不安忽如潮水漫涌,警示他不可靠近那面水镜。
“方河?”
叶雪涯在前方朝他伸出手,“过来。”
“不,师兄,这水镜……”
方河立在水镜三步之外,双腿犹如石化,不敢朝前一步。
红潮翻天覆地,那是无数重叠交织的红色锦缎。
星火灼灼跃动,那是照亮一夜缱绻春色的龙凤高烛。
被衾之下、欲潮之中,他与谁赤裸相拥,奉献最干净纯粹的爱意
于幻境中、水镜前,方河愕然失神。
原来在昔日,他曾向叶雪涯暴露过最隐晦的心事。
而此事竟成了叶雪涯心魔之憾。
“这水镜有何蹊跷?我方才走过,并无异状。”
叶雪涯仿似未见他的动摇,继续道,“前方还有很长的路,快过来。”
“……不。”
方河实是焦灼之至,过往的真相俱是痛苦,可他更不知叶雪涯会用何种办法来做“弥补”。
或许比起恢复记忆,他更忧虑叶雪涯在幻境中的弥补之措。
“方河,”叶雪涯再度叫他,声调陡然一变,“为何不肯过来,你想到了什么?”
耳边隐约传来远处巨石崩落之声,冰雪寒风似乎穿透洞府遥遥追上,方河然激灵,不久前鸿雁穿心的寒意记忆犹新。
在幻境中反复“死”去绝无益处。
此刻已是无从选择,方河步伐僵硬,却不得不走过水镜。
幽暗镜面嗡然一响,光芒霎时闪动
重蹈覆辙。
方河闭目,已不忍再看水镜动静,他疾步走到叶雪涯身侧,尚想在景象浮现前挽救几分:“师兄,方才我就察觉这镜子似藏幻术……”
流水淙淙。
鸟鸣清脆。
林间的风穿透青枝绿叶,万山林海簌簌作响。
方河看见自己走在林中,身边跟着一只雪白的鹿,他侧首笑得温和自在,不见丝毫忧虑。
林间光影交错,栖息无数珍禽异兽,花草亦开得繁茂,仿佛画师倾尽了五光十色,只为成就一幅绝世画卷。
没有红潮翻覆、没有情欲颠倒,而是闲适安宁的山中之景。
方河惊诧无以复加这分明是白黎幻境之景!
“……海上秘境中,有座真言镜。”
叶雪涯的声音自他身侧传来,却又似乎渺远至千里之外。
“听说它能照见人心底最深的愿望。”
“原来你,想远居山林?”
方河一时语塞,难以分辨这是否真是他心中所想。
但无论如何,总比重现那尴尬的情状好上数倍。
方河勉强笑笑,意图揭过:“曾经幻想罢了。惊鸿峰上只有雪与梅,偶尔也会想想别的光景。”
“既是只见过雪与梅,你从何知晓这些山林光景,与花鸟走兽?”
方河立时止声。
叶雪涯沉沉盯着他,深黑的眸色不蕴丝毫情绪:“谁同你聊过‘外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