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投喂一只深渊!_作者:江为竭(257)

    陆听寒凯旋的车队开远了,时渊走在巷子里,准备回家。没想到陆听寒出现在身后,叫了他的名字,揽着他走在街头——陆听寒戴了黑口罩,帽檐压得很低,没有人能认出他。他们走入了霞光与万千人潮中。

    陆听寒笑着回答:“我也不清楚。我就是知道你在那里,从来都是这样。”

    “好吧。”时渊很高兴,“你每次都能找到我!”

    陆听寒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满是笑意。

    再欢快的旅程总会结束,大街小巷都走过了,也到了分别时刻,他们离开拾穗城。

    陆听寒问时渊还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时渊想了想,说:“要不然我们去监视塔看一看吧。”

    陆听寒答应下来,飞行器直直朝着0号深渊的监视塔飞去。

    路途遥远,时渊趴在桌上睡了一觉,梦中似乎有人轻轻摸过他的鬓角。

    他醒来后凑到窗边,看到了黑色的深渊监视塔,它孤零零地站在荒原上,旁边是一望无际的柏树林。

    这对于两人来讲,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飞行器停在塔下。时渊跟着陆听寒经过简单的防御措施,打开塔门,一路向上走。塔顶视野开阔,荒原和柏树林尽收眼下,唯有曾经是深渊的地方空荡荡的。

    时渊第一次来到监视者的小屋,家具还在,床铺、桌子、厨房、通讯设备和紧急求救设备……屋子窄小,但如果只有一两个人住,倒也称得上舒适。

    时渊:“哇!你一直待在这间屋子吗!”

    “对。”陆听寒拿起桌上的两个小木质雕塑,“之前讲过,苏老师让我来的条件是继续参与指挥——你毕竟是个很安静的深渊,我要做的事情不多。平时我用光脑指挥战斗,每四到六个月会回城几周,处理事务,然后再回来。”

    这些事情,时渊都听陆听寒讲过的。

    他说:“噢……你手上拿的东西是什么?”

    “我拿军刀刻的。”陆听寒把雕塑给他看,“有几天不想画速写,就试了点新东西。”

    “你还会雕刻呀。”时渊接过来,看到了两只活灵活现的怪物,一只是松鼠与兔子的结合体,龇牙咧嘴,另一只还是松鼠与兔子的结合体,龇牙咧嘴。

    时渊说:“哇你好厉害啊,把这个、嗯、这个松鼠和兔子刻得真好。”

    “什么松鼠和兔子?”陆听寒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是鲸鱼和狼。”

    时渊:???

    他看着手中两个雕塑,久久沉思。即使是他都明白,这两种东西间没有一点点的联系。

    他真诚说:“陆听寒,你真的不擅长除了速写以外的所有艺术。”

    “是么。”陆听寒明显不信,就像他不相信他拉的小提琴很难听,“我觉得我刻得还挺好。”

    时渊又在屋内走了几圈,想找点有趣的东西。陆听寒走的时候清空了房间,但这是他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再怎么样都会有痕迹,比如桌上的划痕,角落的几本旧书,遗落在床底的黄铜子弹。时渊想象着,18岁的陆听寒如何来到这里,又如何与孤独共处了十年。

    他还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望远镜,构架精密,正正好对着荒原。

    他问:“这是什么?”

    陆听寒:“……”

    陆听寒咳嗽两声:“这是观察深渊用的。”

    时渊:?

    时渊:?!

    他盯着那足有两人高的望远镜,耳朵慢慢地、慢慢地变红了。

    他说:“呀!这也太流氓了!”他又讲,“……你还在速写上画了那么多张我!”

    对时渊来讲,这是无异于被人类高强度无死角偷窥、画裸.照的变态行为了。

    陆听寒又咳嗽两声:“谁知道你能成精呢?”

    时渊愤愤不平了好一会,又被床头的收音机吸引目光。

    陆听寒刚好岔开话题,解释:“有时候我会听广播。”

    “有音乐吗?”时渊问。

    他能想象出,以前陆听寒靠在床头看书,广播声当背景音,翻过了一页页。

    “有。”陆听寒开始捣鼓收音机,又回去飞行器上,拿了便携能源过来。

    一番折腾,收音机终于亮起来了,一排广播电台出现了,如今通通缄默,失了声响。好在能找到机器自带的音乐,

    陆听寒说:“有摇滚、爵士、古典乐和以前的流行音乐,你想听哪种?”

    时渊:“有华尔兹吗?”

    “应该有。”陆听寒找了一下,收音机播出速度缓慢的三拍子舞曲,悠扬而连绵。

    时渊的尾巴开始摇曳:“让我们来跳舞吧!”

    他们好久没一起跳舞了。收音机放在窗台,夕辉灿烂地点燃层云,穿过窗户,落在他们的身上。陆听寒扶住时渊的腰,两人在华尔兹的节奏中翩翩起舞——如果时渊没有狂踩陆听寒的脚的话,就更完美了。

    陆听寒在他耳边低声讲:“时渊,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你走三步能踩我两次。”

    “不是哦。”时渊保证,“我有在努力了。”

    然后又踩了陆听寒一脚。

    好在陆听寒早就习惯了,神色不动地带着他倾斜、回旋,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在屋内飘荡。

    一圈又一圈。

    舞步轻快。

    乐曲播了三首,收音机“滋滋”响了几下,屏幕黑下去了。

    他们站在窗台边拥吻,陆听寒微微垂眸,怀中的时渊闭着眼睛。

    无论他们亲吻过多少次,这只小恶魔似乎都做不到轻车熟路。陆听寒看见时渊的睫毛打下一小片的阴影,右眼尾的黑鳞没入鬓角,恶魔角、长尾巴,诡谲又好看,每一根发梢都在夕阳下淌着柔软的光。在他的身后,便是无穷无尽的荒原,郁郁青青的柏树林,和一轮燃烧着坠落的日落。

    一吻终了,他们站在窗边看日暮西山。

    陆听寒低声说:“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是呀。”时渊说,“过去那么久了。”

    夕阳坠落了,天光飞也似地向地平线逃逸。万物暗淡,他们从监视塔离开,柏树和塔身都成了剪影。

    寒风萧瑟地吹,陆听寒让时渊披着他的外套,揽着他问:“这是你想象中的秋游吗?”

    “嗯,和我想象的差不多!”时渊回答,“难怪人类喜欢秋游。你呢?你玩得开心吗?”

    “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陆听寒笑说,“就是脚有点疼。”

    时渊倏地一下弯起眼笑了,踮起脚亲了亲陆听寒的侧脸,以示赔礼,结果被陆听寒捏了一把侧脸。两人笑闹着走回飞行器,时间晚了,每说一句话都有白雾冒出。

    飞行器离开地面,朝着主城回去。

    ……

    后来,时渊继续帮忙叠花。

    附近的人听说了这件事,来得越来越多了。人们在空闲时聚在手工厂,一边聊天一边折纸花,聊的话题天南地北,最后总归会回到“深潜”上。

    大多数时候时渊默默听着,偶尔接上几句话,但他从不留到太晚。

    众人都认识他了,好几次想留他到晚一点,再聊聊天。时渊却笑着拒绝了:“不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