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投喂一只深渊!_作者:江为竭(258)

    于是人人都看得出,时渊肯定有深爱着的人。

    “深潜”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有一日时渊离开手工厂时,想了想,带走了一捧自己叠好的纸花。

    第二天他去到城外的树林间,踏过溪流,踩着叶间的碎光,一群小怪物与他同行,飞快地爬过石头与树根,探出头看他。

    他已经来这里很多次了。

    远处的山岳浸在白色雾气中,飘飘渺渺,如梦似幻。露珠挂在叶片上,他一路向深山行去,沿途是形形色色的怪物,壮阔老树,锋利怪石,成对的蓝鸟,金色的游鱼……

    时渊和它们都认识了。

    正如他告诉陆听寒那般,他渐渐学会了与怪物相处。

    直到他来到山林尽头,隐约间,连绵山峰上有一抹银白色在游动,鳞片闪耀。

    那是一条盘踞于山岗的巨蛇,巍峨庞大,不见首尾。

    时渊偶然间看到它,来找它好几次了,每次都没法接近。他今天带纸花过来,正是想送给巨蛇。

    他想,既然他喜欢花,说不定也有其他怪物喜欢。

    “哗哗——沙沙——”

    巨蛇游动身躯,鳞片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等等!”时渊喊道,“别走!”

    他担心巨蛇又一次逃跑,赶忙奔过去。

    他跑得太快,带起的风卷起落叶和花瓣,却见那庞大的身形越来越远,隐没雾里,几欲消失——

    “等等!”他又喊。

    森林的草木旺盛,看不清路。他突然一脚踏空,跌落断坡。

    时渊:!!

    一阵天旋地转,他似乎砸到了什么东西。好在山坡并不高,他在空中用尾巴保持平衡,柔软地摔进了草地里。

    毫发无损,就是背有点疼。

    时渊晕乎乎地坐起来,回头一看,一根粗壮的黑树枝也掉下来,大概是他下落时把树枝给砸断了,难怪背后疼。

    “哗哗——”

    又是一阵鳞片和树木摩擦的声音。时渊抬头看去,那巨蛇竟是转身,低垂脑袋,吐着信子看向他。

    它有着琉璃般的眼眸。

    纸花被摔坏了,散落一地。那树枝上倒是生了桃花般的淡粉新花。

    “……”时渊抱起黑树枝,奋力举向巨蛇,说,“我的礼物坏了,这个送你吧!”

    桃花在料峭的风中颤抖,少年的声音回荡于山谷。

    他说:“我喜欢花。希望你也会喜欢!”

    风声很大,呼呼呼地响着。不知多久之后,那庞然大物动了。

    “沙沙沙——”

    鳞片摩擦过峰峦,它缓缓垂下头颅。

    山雾之中,白蛇衔花。

第115章 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 时渊经常去荒原。

    有时候他会在荒原过夜——当然,夜不归宿不是个好深渊该做的事情,他会和陆听寒提前讲一声。

    陆听寒问他在哪里, 时渊总回答:“我在城外哦!有个黑黑的大石头那里。”

    又或者:“就在一片草地上, 有很多的长草。哇这个果子还挺好看!”

    再或者:“我往南方走的, 然后又追着一群鸟跑了,不知道在哪。”

    指望时渊清晰地讲出方位,是不可能了。陆听寒放弃这个念头,并让时渊随时打开定位系统。

    好在主城足够庞大,足够让一只路痴深渊摸索着回家。

    陆听寒又问:“你过夜都在做什么?”

    时渊回答:“我在和一条蛇玩,去了它的巢穴, 里头全是好看的树叶。昨天我跟着三只狐狸……嗯,应该能叫狐狸吧,到了河边。”

    他忘了说那条蛇比山岳还要庞大, 而所谓的“狐狸”长了三个头,满嘴獠牙, 足下踏火。

    陆听寒也不多问,简单道:“嗯, 好好玩。”

    第二天时渊总会出现在家里, 衣衫沾了露水和青草屑, 鞋底有泥巴与花瓣——他看起来漫山遍野地疯跑了好一阵,和不同怪物混在一起, 领口偶尔会有一根柔软的毛发、或者鲜艳羽毛。

    “陆听寒!”他一见到自己的人类, 欢欣鼓舞, “摸!!”

    陆听寒伸出手, 使劲揉他的脑袋, 听到时渊发出满意的呼噜呼噜声。

    然后时渊洗了个澡, 浑身热腾腾地卷起被子,用尾巴盘住自己。

    和之前一样,他兴奋地和陆听寒分享见闻。

    他说巨蛇的巢穴有多么柔软,它身旁还有小蛇,通体水晶般透明,摸起来冰冰凉凉的;他说长草地的尽头有长得像火烈鸟的怪物,成群飞起时,像一片燃烧的火幕;他说在密林的最深处,古树长满了眼睛,郁郁苍苍,刚开始古树很没有礼貌,怎么都不肯睁眼,后来他多去了几次,靠着树干听满山满谷的风声,古树渐渐愿意看他了。

    陆听寒搂着他问:“你怎么学会和它们交流的?”

    “我也不知道。”时渊想了很久,尾巴都纠结地蜷了起来,“可能,是我明白它们的情感了吧?”

    “情感?”

    “嗯,就像我明白了人类。”时渊说,“也像我们见到白海豚的那天。”

    彼时灯塔独立于沙滩,多彩海水没过小腿。时渊向漫天的怪物伸出了手,世界光怪陆离,而他泪流满面。

    ——为何而泣?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但,或许真如时渊所说,在看懂人类诸多情感过后,他慢慢学会了与怪物相处。

    陆听寒摸了摸时渊的头。

    当晚他们一起看了部纪录片,讲的是极地冰川。

    城市沦陷,数据损失太多,许多资料已经消失了,纪录片不剩多少。这一部纪录片有幸保存,播出异域风貌,那辽阔的海洋和巨型冰川让时渊瞪大了眼睛。

    他看得入了迷,问了陆听寒许多问题。

    等帝企鹅们跃入海中,鲸鱼在远处喷出水雾,纪录片也结束了。

    时渊意犹未尽,问:“有骆驼的纪录片吗?”

    他还没看到骆驼,耿耿于怀。

    陆听寒花了些时间,找出了一部沙漠的纪录片,揽着时渊看。

    投影上出现了金字塔和盘旋的雄鹰,人们用布匹遮住太阳,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骑着骆驼走向绿洲。

    整个世界热气腾腾,空气都扭曲了。骆驼的镜头非常多,摄影师屡屡拉近镜头,拍它们嚼仙人掌的模样——它们总是很平静,波澜不惊,仿佛天下唯一有意义的东西就是水和仙人掌。

    时渊刚开始看得津津有味,老问陆听寒问题。

    陆听寒尽可能解答了。

    问着问着,时渊渐渐安静下去。

    陆听寒以为,是因为他的问题都被完美地回答了。直到他一扭头,看到时渊抱着尾巴睡得香甜。

    看来对骆驼的爱也抵不过睡意。

    陆听寒帮时渊压好被角,亲了亲他的侧脸。

    关掉影片前他看着封面的冰川与沙漠,停顿几秒,无声地笑了笑。

    尽管他解答了时渊的很多疑问,看似了解很多,可那是他和时渊都没去过的地方。这个世界很大,看过海了,就总想去看看别的东西。

    他把屏幕熄灭,熄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时渊在床上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