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采双手放在膝盖上,老实得像个上课被点名的学生,含糊道:“那什么,阿姨知道了……”
裴曜一愣:“知道什么?”
十分钟后。
沙发上坐着三个人,裴曜同样双手放在膝盖上,局促老实坐着,客厅的气氛变得更加拘谨。
邓欣女士虚弱道:“油菜花精?”
裴曜点了点头,小声道:“对,妈妈,是不是很罕见?一千年都不一定有一个油菜花精的。”
邓欣女士:“……”
裴曜刚才已经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个遍,看着老实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邓欣女士恍惚中又带着点离谱的顿悟。
是了。
要不然她怎么会在看到幽采的第一眼就觉得喜欢得紧,甚至生出了想要狂啃一顿的冲动。
属兔子的邓欣女士安详地闭上双眼,接受了自己花粉过敏的小儿子在同一朵油菜花精谈恋爱的事实。
但还没完。
裴曜又告诉她,幽采以后不仅是油菜花精,很有可能会成为山神。
刚接收完自己孩子在跟精怪谈恋爱的邓欣女士大脑再次空白,僵硬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黑发青年,又僵硬地看了一眼一旁的自家孩子。
从精怪到神仙,邓欣女士花了整整十分钟才缓过来,虚弱地问道:“那以后我们要祭拜宝宝吗?”
裴曜同幽采一愣,对视了一眼,立马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说不用。
半个小时后,两人拘谨地站在门口,将神情恍惚的邓欣女士送走。
裴曜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妈,要不是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邓欣女士恍惚地摆摆手:“不用,司机在外面等着。”
“妈妈没事,妈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目送邓欣女士离开后,幽采有些担忧道:“阿姨看上去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裴曜安慰道:“没事,妈妈她说不是什么大事肯定就没什么。”
————
晚上十二点半。
裴宅。
邓欣女士翻来覆去地床上睡不着,同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心乱如麻。
片刻后,她掀开被子,一旁的裴父问她去哪里,邓欣女士说口渴喝杯水。
她踩着拖鞋,下到一楼,坐在一楼的沙发上,喝了两口水,发愁地想着这该如何是好。
自家孩子同神仙谈了恋爱,这已经不是高攀了,简直是攀到了天上。
邓欣女士心里直打鼓,甚至还是琢磨着账户里的钱,心想着实在不行就多买几个山头。山神山神,横竖都是跟地有关。
裴家什么都不多,就钱多。
邓欣女士想得出神时,忽然耳边响起了裴父的声音,问她在愁什么,一整个晚上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邓欣女士抬头,看到裴父给她端来一杯热牛奶,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邓欣女士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朝丈夫招了招手,低声道:“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说出去,我今日见到了幽采……”
花了几分钟将来龙去脉讲了清楚,饶是一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裴父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愣了好一会没回过神。
半晌后,两夫妻对视了一眼,小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邓欣女士:“不知道,买山头吧,到时候给小曜多买一点地,看上去不那么高攀。”
裴父:“买山头哪够,神仙一年的俸禄应该不低吧,瞧得上那些地吗?”
两夫妻讨论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办法,正当面面相觑时,一道嗓音忽然响了起来。
“妈,人有山头的。”
两夫妻被吓了一大跳,扭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只见对面沙发上,穿着西服的裴汀带着点酒气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张毯子,神情恍惚道:“妈,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跟我说我们家太小了。”
“他从前住的地方比我们家大得多。”
“我以前以为他吹牛。”
没想到人住的地方,还真比他们家大得多。
第78章
晚上十一点多, 裴汀刚参加完某个晚宴,同投资商喝了不少酒,深夜回到裴宅, 满是酒气昏昏沉沉地在沙发上躺下来, 保姆张姨给他盖了一条毛毯。
在昏昏沉沉休憩中,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两道低声交谈的声音, 裴汀睡眼朦胧地听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 他大脑一片空白,恍惚地怀疑自己酒还没醒——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自己亲爹亲妈说他弟的对象是一朵油菜花精?
不对。
往后还要从森*晚*整*理油菜花精升级成山神。
听着邓女士要多买几个山头,裴汀梦游似地坐了起来,恍惚地插了一句, 说幽采有山头。
两夫妻惊慌失措地扭头, 看到了沙发上梦游似的裴汀。
“……”
五分钟后。
裴家一家人坐在客厅里, 面面相觑。
半晌后, 邓女士咳了咳, 语气斟酌道:“小汀啊, 这事本来我只打算跟你爸爸说,但如今你知道了,下次见到小采,尽量表现得冷静一点, 不要表现得一惊一乍的……”
裴汀:“?”
他缓缓道:“我觉得早在我知道他喝肥料的第一天,我已经表现得够冷静了。”
邓女士长舒一口气, 又谈起买山头的事,问裴汀有没有什么头绪。
裴汀:“买什么山头,人自己都有山头。”
裴汀:“改天去收购几个化肥公司得了。”
邓女士一愣, 同丈夫对视了一眼,顿时露出醒悟的神情。
————
裴曜从前是知道幽采很受植物欢迎。
但也仅限于从幽采口述中得知, 例如从前家里养的几盆小盆栽,幽采常常说那几盆小盆栽很喜欢同他说话,有时回到家还要摸摸幽采叶子才满足。
裴曜很难对幽采有多受植物欢迎这件事有个确切真实的认知。
唯一真实的认知还是来自于连盆带花不到七斤的洋甘菊,当初在电话撒着娇让幽采摸它叶子。
但后来听幽采说像洋甘菊这种热情洋溢得跟小流氓没什么两样的花卉少见后,裴曜就没怎么把洋甘菊放在心上,很是淡定。
直到最近裴曜能够听到植物说话。
那天冬日傍晚,外头的雪难得停了,窗外的枝桠落着蹭薄薄细雪,落日暖橘色的余晖映衬得雪光都柔和了气氛。
从客厅大扇的落地窗向外远眺,皑皑白雪蔓延至广袤天际,洁净得宛如一面静谧湖泊盛着倾泻而下赤金霞光。
他们同从前一样,吃过晚饭后出门散步,两人穿着同色系的大衣,系着一黑一白的围巾。
幽采最近穿的衣物都是裴曜亲手挑选,从大衣到围巾,挑选得比自己还要精细。
园林式设计的小区环境幽静,低密度平层别墅使得每一户相隔甚远,长道两侧满是绿植。
幽采被围巾裹得严实,柔软的围巾被拉到鼻尖,只露出一双纯黑圆润的眸子,睫毛浓而翘,同裴曜慢慢牵着手走在长道。
他面上很一本正经,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在一旁的裴曜每走两步,就忍不住偏头望向长道两旁只剩下枝桠的绿植。
——“哥你又出来散步了啦!哥你今天出来得好早哦!”
——“哥你今天真好看,围巾是新围巾吗?嗷真可爱!”
——“好冷好冷!哥能帮我把脑袋上的雪拍走吗?”
——“哥!香香!贴贴!贴贴!”
十几道植物的声音在吱呀乱叫,听得裴曜耳边嗡嗡作响,仔细一听,结果全都在勾搭他老婆。
裴曜:“……”
他沉默下来,想起从前幽采同他走在一块,有时总喜欢忽然停下来,摸摸路边绿植的叶子或者是枝桠。
从前他还觉得摸摸叶子碰碰小树枝的幽采很有几分孩子气,一本正经的稚气样子很可爱。
一旁的幽采竖起耳朵,熟练地从吱呀乱叫的植物中分辨出哪株植物喊冷,哪株植物夸他围巾漂亮,哪株植物在嗷嗷叫贴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