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祈立马垂下脑袋。
不得不说,林乔安身上的气质很讨人喜欢,笑起来让人心底暖哄哄的,就好像春天的太阳一般。
但即使如此,元祈也不会心软的。
他手指重重的往琴弦上一压,紧抿着唇,跟弹棉花似的认真弹奏。
广场上原本悠扬的琴声变得刺耳难听。
考核的弟子们和高台上的长老皆都不适的皱眉,似乎很想捂住耳朵,可都顾及着体面端坐着。
林乔安走到元祈面前,水绿色的长袍在空气中轻轻流动,可他的神色里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着看着元祈,就好似看着他最寄予厚望的学生。
元祈心虚的垂下眼眸,可翻飞的五指却依然在制造噪音。
天机长老眉头抽搐,似乎要站起来制止这场闹剧。
可林乔安竟然耐心的开始教元祈弹琴的技巧,比如手指要如何用力,还说元祈这么用力弹,指腹会受伤的。
元祈愈发心虚,但同时手指用力一拨,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发出尖锐刺耳的轰鸣声。
元祈绞着手指,垂着脑袋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乔安作为琴修,在原著里可谓是视琴如命,就算脾气再怎么好,此刻也都该动怒,然后去谢逢川耳边嚼舌根把他赶走。
可没想到,林乔安脸上的神色依然很温润,他轻声道:“没关系,你很有天赋。”
“嗯?”元祈一脸问号的抬起脑袋,清透的狐狸眼里盛着淡淡的迷茫。
林乔安勾唇轻轻笑了一声,对跟着他身后的小弟子道:“再给他拿一把琴来吧。”
元祈的桌上重新放了一把崭新古琴,琴身线条流畅,琴弦泛着温润的玉色银光,林乔安在他耳边继续温柔的指导,比如怎么用指腹发力会不伤到手指,又比如怎么吐息去感受节奏。
他的声音好听又有耐心。
纵使元祈有意捣乱,可看着身前崭新的古琴,他都脸红的下不去手,反而在林乔安的指导下琴修考核拿了甲等。
叶千鸣在一旁欢呼,比自己拿了甲等还兴奋,“小祈!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
可高台上却传来“咯吱”一声,那似乎是桌椅移动的声音。
元祈顺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一道清隽而又修长的身影突然起身,只留给他一道冷漠的背影。
天机长老摸着长到下颌的黑胡子,有些惊愕的看着突然起身离开的谢逢川,似乎透着这清冷的白色背影品出了一些微不可闻的怒气。
但这不可能吧。
总是把考核弄得鸡飞狗跳的元祈,好不容易超常发挥了一回,就连他都有些欣慰,性情温顺的云蘅就更不可能感到气愤了。
广场上的弟子们更是摸不着头脑,嘟囔道:“云蘅公子怎么突然离开了?”
…
考核的最后一夜,元祈在云隐宗吃了最后一顿萝卜青菜。
因为是最后一夜,明日就要公布结果了,大多数弟子们用餐完毕后,都紧张的聚在饭堂一块聊天,生怕有哪一门没考好会因此出局。
元祈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急的满头大汗,莫名想到了高中时考完试一起对成绩的同学,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可不知有哪个眼尖的看见了,顿时假装顺路凑到元祈身边,阴阳怪气道:“哟!某些人还笑得出来,也不知三十六门考核有几门能合格?”
很快就有人应和道:“不会只有一门合格吧?不会吧?不会吧?就连我的小灵宠都能通过十门考核。”
“乡野间出来的,能有几个本事?也就是脸皮厚才勾的叶小公子能把他带过来。”
元祈此时一人坐在长饭桌前,眨眼间,七七八八的少年们已将他团团围住。
可元祈秀气的脸上却丝毫不慌,那双清亮圆润的瞳孔很是玩味的盯着这群少年。
这群少年被元祈盯的心生退意,毕竟谁都见识过元祈在三十六门考核中横行霸道的模样,那股劲恨不得把棋盘广场都炸了。
他们毫不怀疑,面前眨巴着眼看似无辜的少年下一秒会跳到饭桌上,把他们同这饭堂一起炸上天。
这群少年大多出生世家,从小接受最多的就是礼仪廉耻,再厌恶一个人也只敢冷嘲热讽,还从未对上过元祈这种不管不顾的野路子。
可就在他们都心生退意时,那看起来要把他们炸上天的无辜少年突然眼珠子一转,随后趴在饭桌上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
“….”
什么情况?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被元祈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猝不及防。
“南宫景!你对小祈做了什么?!”
下一秒,一道暴怒的少年声充斥整个饭堂,姗姗来迟,去给元祈拿加餐鸡腿的叶千鸣踩着门槛踏进来,瞪着围着元祈的少年们。
站在最边上看热闹的南宫景愣住,张了张唇无力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但那被少年们包围住的委屈哭声越来越大,还能听到软糯的少年音,“你…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叶千鸣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彻底炸了,他推开南宫景,破开人群挤在元祈跟前,担忧的问道:“小祈,你怎么了?他们都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元祈这才慢吞吞的抬起脑袋,圆溜溜的湿润黑眼睛里还挂着眼泪,他好似很畏惧的看了一圈围着他的少年们,又转眸看着叶千鸣,委屈的咬了咬嘴唇,轻垂下眼睫道:“没事的,千鸣,是我太笨了,才惹这些师哥们生气了。”
“……”
“?????”
少年们哑口无言。
你之前炸考场那股劲呢?怎么就突然没了。
叶千鸣却气得眼都红了,心疼的看着元祈。
元祈哭得眼眸湿润,声音又小小的,就好像什么可怜的猫儿在哭,小声道:“千鸣,你别怪师哥他们,是我不好…”
就连饭堂掌勺的大爷都看不下去,抓着大铁勺就从后厨窜出来,挥舞着大铁勺道:“去去去!一群世家子弟,在这霸凌一个可怜善良的小弟子,我们云隐宗可不欢迎这样的!”
这群少年哪遇到过这种事,见叶千鸣和掌勺大爷都张牙舞爪的开始审问他们,一个个也都推脱起来。
“是他先骂的!我只是附和了两句!”
“附和两句?!你附和的那两句说人家脸皮厚?还不算骂吗?”
这群弟子们却率先吵了起来,饭堂一时乱成一团。
始作俑者却熟练的擦掉眼泪,手中还抓着叶千鸣给他带的金黄酥脆的烤鸡腿。
他慢吞吞的舔了舔唇,唇角微勾,露出两个小酒窝,将脸转到大家都看不见的方向,圆溜溜的湿润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可怜,分明盛着狡黠的笑意,就好像恶作剧得逞的狡猾小狐狸。
元祈得意的弯着眼眸,却突然与夜色中一道清冷而又凌厉的视线对上。
谢逢川不知在饭堂外的凉亭里看这一幕看了多久。
他半个身影都隐藏在黑夜中,身姿挺拔颀长,像冷松般玉立在月色下,俊美的脸颊好似镀了一层冷白的月光,好似一块冰冷的璞玉,可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却没有半分感情。
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元祈,隔着月色,隔着饭堂里喧闹的吵声,隔着夜里的浓雾。
元祈瞳孔震颤。
谢逢川是男鬼吗?怎么悄无声息的。
他心虚的移开目光,余光的视线里却还是瞥见了那随着晚风飘舞的白色发带。
不知为何,他在这白色发带里感知到了一股冷意,更感知到了一股渐渐逼近的危险之意。
…
翌日一大早,少年们就早早的前往棋盘广场集合。
这次能来云隐宗参加考核的共有四百多名弟子,可仅仅能通过考核也仅仅只有二十三名弟子罢了。
少年们整齐的列队而站,一个个心里都打着鼓。
毕竟谢逢川是这世间唯一的司命,且近几年势力越扩越大,还有着历史上以往司命们都没有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