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在他说出越笙的名字后,室内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
关春山向来对这一类变化很是敏锐,却一时也无法把握好这种怪异感从何而起。
“……”听完他的话,青年又安静了片刻,才忽然低笑一声,“是吗?”
关春山不解地抬脸:“什么?”
半跪在地上的身影倏然消失在漫天的黑雾中,关春山愕然起身,拿起手中的符咒一挥,将四周弥漫的黑雾都散了开。
他喉结轻滚,很慢地垂下视线来。
一把冰凉的小刀,正抵在他的脖颈间。
“你……”关春山不敢置信般瞪圆了眸,“你为什么还能行动?”
不可能……他对于符术的研究敢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面前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怎么可能解开他的束魂咒?!
青年抵在他脖间的尖刀又深入一分,声音低哑:“我猜,你肯定还有直达灵坟的传送阵吧。”
“送我过去,或者我把你弄死,我自己再过去。”
关春山的冷汗缓缓滑落至刀身上,冰凉的刀光倒映着他颤抖的下颔,他暗暗缓了一口气,才动了动手腕,叹道:
“不愧是至阳之体,你总能带给我惊喜。”
就在他指间夹着的另一张血符燃烧前——
青年握刀的手忽然往前递了指尖,在刀锋的锋利处划了一下。
血珠顺着倾斜的刀身沾上关春山的脖颈,男人愣了愣,旋即震惊地瞪大了眼。
——他的灵符,不再受他控制了。
那张血符飘飘荡荡地落在地上,上头的血迹黯淡,分明还没有发挥出半点效用,却已经是一张残符了。
十指连心,青年指尖的这一滴心头血,竟然能遏制他体内的灵力运行!
关春山颈间一凉,刺痛感瞬间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刀身已经开始刺破他的皮肤,青年俯下身来,声音平静地重复道:
“送我过去,或者……”
“死。”
*
另一边。
和暮从云分别后,越笙就坐上了回程的车。
坐在他身边的魏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暗自抬眸打量了好几次他,在对方第五次试图开口前,越笙微微偏过了脸。
“你要说什么。”他问。
魏松踌躇片刻,才缓缓开口:“被怨气入体……是什么感受?”
他们往日处理那些怨气深重的执念,只是略微被对方的情绪感染,都要过上好几天才缓得过气。
车里的其他人也默默竖起了耳朵。
越笙蹙着眉,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遭,但思考片刻,他还是如实答道:“会很冷。”
“……没了?”魏松茫然地眨眨眼。
如同附骨之疽般的痛苦,无法摆脱的彻骨寒意,越笙就用这么三个字……全概括了?
越笙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车内的氛围一时又陷入了诡异的平静,又过了好一会,魏松才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问题:“所以你现在是在谈恋爱?”
这次越笙倒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点了头。
车厢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一阵丁零当啷倒吸冷气的声音。
就连魏松的目光一时间都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局里一直控制着流言传动,不停将越笙是个人造的实验体这事深入人心,又因为越笙向来孤僻寡言,因此哪怕有所猜测,也始终没有人敢确信这一事实。
——那所谓没有感情的怪物,怎么会像普通人一样谈恋爱?
但刚才越笙和那位青年之间的氛围,哪怕是没长眼睛的,都能意识到不对。
他们极少和越笙接触,也是不欢而散的居多。
所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越笙会露出那样温柔的表情,也会被谁人乖乖地牵着手,主动开口安慰青年说他没事。
而最近发生的种种,无论是暮从云一个人闯入灵坟;驱灵人的卧底居然是容海道;敌人大摇大摆的示威。
又或是,越笙在他们跟前与传闻截然不同的模样——
都让不少成员纷纷皱起眉心,开始在心底动摇起异象局的权威来。
一路无话。
抵达总局后,他们很快得知了净化区失守的噩耗,守在门边的几位高层见越笙也跟着到来时,面色稍有变化,却还是不情不愿地打招呼,客客气气地低下头,叫了他几声“越队”。
越笙的脚步停滞片刻,蹙起了一双长眉。
……上次见面时,这几个人还在“701号701号”的喊他来着。
但情况紧急,他这会也没空去细想这些细枝末节的称呼变化,留守在局内的贺平和山子晋走过来,向他简单汇报了几句情况,越笙点点头,就准备要独自进去一趟灵坟里。
大厅里虽然围了一众人,前往过灵坟的却屈指可数,百年间积攒的阴气滋重,并不适合活人长久地待在里头。
不等其他人对他的提议有所回应,越笙扭头就要往前往灵坟的传送阵过去,半途中,却被一只横空出现的手轻按住了肩膀。
周衡面色复杂,向他摇了摇头:“我们和你一起过去。”
越笙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见局长用目光向他示意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
“去给从云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净化区的情况。”
说着,他移开了目光,看向剩下一众面面相觑,等待他发号施令的成员们:“我点到的队伍,跟我们一起去灵坟里。”
……他答应了暮从云不让他担心的。
越笙迟疑片刻,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拨通了暮从云给他设置的置顶号码,也主动告知了对方自己的去向。
青年应了几声,而后轻声对他道,哥,注意安全。
越笙耳根热了热,往角落走去了些,躲避掉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视线,他把手机捧在心口,千言万语最终只汇聚成一句话:“嗯,你也是。”
挂断通话后,周衡点出的队伍也差不多集齐了,要去往灵坟的人数并不多,且都是精英人员,简单说明了几句里头的情况,一行人走到了传送阵的入口。
身为技术人员的贺平被留了下来,但山子晋说什么也要陪着越笙过去。
周衡率先带头进入了传送阵,越笙和山子晋紧随其后。
出了阵法后,越笙却还是轻愣了一瞬。
里头的怨气已经消散了不知多少,仅存缥缈的灰雾浮在上空,再也没法遮挡视线。
周衡也跟着他的视线抬眼看去:“他很厉害吧,是不是?”
“……”想起青年先前对他叮嘱过有关周衡的事,越笙抿了抿唇,并没有接他的话。
好在周衡也并不在意,简单清点了一下人数后,三十来人的队伍往灵坟的方向过去,走过大门时,越笙下意识偏过视线,看向之前“老师”所在的地方。
——他只看到了一片空寂。
越笙的视线轻轻扫过,并没有为这一瞬间停留。
但在最后一位成员走入灵坟后,他们身后的黑门却无风自动,忽然猝不及防地沉沉关了上。
“——怎么了?”
“谁不小心碰到了?”
“不是我关的!”
在一阵嘈杂和周衡的训斥声中,刀身出鞘的声音有如破空利剑,“铮”的一声,挡住了什么席卷而来的物件。
“小心。”越笙前走一步,拦在整支队伍的身前,沉声道。
这灵坟里面……不止他们。
身后的躁动瞬间平复,成员们纷纷拿出武器,点亮照明符,在符篆点亮的一瞬间——
众人面色大变。
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距离,横亘着一个巨大的鲜红血阵,阵法里歪七扭八躺了一片穿着异象局制服的成员,随着他们的进入,本来昏迷过去的成员们不知为何,开始慢慢恢复了意识。
他们低声呻吟着,双手和双脚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身后,整个人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