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完成了任务的小大人,在余桃枝低头记录的时候,他飞快抬头看了一眼暮从云。
却先对上了那位散发着寒意的大冰山,男人面色平静,在他忽然抬起头时,倏然和他对上了视线。
越笙眉心微皱。
他在看谁?
小石头飞快把头低了下去,而暮从云压根没注意到这倒霉孩子还看了他一眼,他在越笙的身后,正试图让男人给他翻译一下刚才小石头说了什么。
哪怕异象局能够参与进来,暮从云都没有什么正规的理由在这里逗留太久。
在余桃枝问完话后不久,小石头缥缈的身影忽然消散,她“诶?”了一声,茫然地看向自家队长。
执念的消失和出现时一样突然,越笙微眯了眼,眼眸里掠过一丝不解。
没有任何气息的波动。
和苏柳那次,几乎算得上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手腕稍微一沉,没了留下的理由,暮从云很快和二人告了别,善解人意地不再掺和进这事里面。
让小石头在他们二人面前刷脸的嘱托,竟然这么阴差阳错地办成了。
现在就等他们调查清楚小石头的死因,看能不能找到这孩子的心愿,如果越笙和他的队员愿意的话,再找个借口让小石头跟着他们走。
当甩手掌柜的流程暮从云都构思好了,他心情良好地启动车子,准备回家。
临走前,他却鬼使神差地往大厅处看了一眼。
李奶奶佝偻瘫软的身子被扶了出来,小石头默默在他身边现了形,远远地注视着这位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的老人。
半晌,他喃喃自语一般问道:
“我的名字……叫做阳阳?”
第24章 扑倒
门铃响起的时候, 暮从云还在自家沙发上躺尸。
他瞟了眼手机上的监控画面,左右环顾一圈,发现大伙都在各忙各的, 就连最听话的安安也和小石头在一起,正目不转睛地捧着平板看动画片。
察觉到他投过来的视线,小姑娘甚至掩耳盗铃地捂上了耳朵。
“……”
他只好把自己从柔软的沙发里拔出来, 老老实实地去给人开了门。
门外, 一位精神矍铄的老爷子背着双手, 腰板挺直, 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先是抬头环顾了一圈别墅里的摆设,而后才轻“哼”一声, 眯着眼看向青年:“你倒是会享受。”
正飘在二楼擦拭着扶手的吴姨见状, 很快把抹布放下, 从厨房里沏了杯茶水出来。
“冬玲,好久不见, ”踱步而来的小老头自来熟地接过茶杯, 轻嘬一口,“你的茶艺还是好, 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吴姨垂着眼笑笑,很快回到二楼继续工作。
眼见着这老头子还要找人唠家常, 暮从云赶忙按着他坐下:“好了梁叔,我们先聊正事吧?”
“什么正事不正事的,”老爷子说着说着, 还瞪了他一眼,“半个月前那事我还没找你小子算账呢,你怎么被卷入里头去了?”
说的是爱情小镇那会。
“他们把发现镇灵符的事告诉您了?”顶着对方极具压迫感的眼神,青年无奈一摊手, “没办法,纯属路过。”
眼前这位是他爷爷生前的好友,也是通灵世家元老级别的人物。
驱灵人再现的事闹得轰轰烈烈,异象局也不得不把消息和世家同步。
“不过那符镇压的是一具二十年前的女尸,应该不是他们重新活动的征兆,”老爷子摇摇头,将手上茶盏放下,话锋一转,
“你老实说,那女娃娃是不是现在在你这儿呢?”
顶着老人家锋利的眼神,暮从云不打全招,十分坦然地朝楼上一指:“喏,在那呢。”
正在忙碌工作的小蜜蜂苏柳从上面探出半个脑袋,正在任劳任怨地擦玻璃。
“……”老头子闭了闭眼,显然不想看到这糟心玩意,“行了行了,你说的那小孩呢,我来看看。”
暮从云朝一边窝在地毯里追动画片的小石头招招手:“阳阳,过来。”
自从小石头想起来一点自己的名字后,暮从云就开始这么叫他,试图唤醒他更多的理智。
恋恋不舍地放下手里的平板,小男孩在老爷子面前站定,打量了一番后,梁元良的表情却愈发显得有些凝重:“不对、不对……”
他眉心紧蹙,抿着唇又绕着小男孩走了一圈,最后将视线投放到他的手腕上。
那上边有着一道暮从云给系上的金色穗柳。
“从云,把这个解开。”
青年迟疑了片刻,本想张口说些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听话办事。
金色流穗消失的一瞬间,小男孩脸上懵懂的清明登时散去,霎时之间,他浑身上下都被冲天的怨气包裹缠绕。
小执念咔咔地转动脖子,表情狰狞地扭曲了面孔,双眸通红地向二人扑来。
他动静大得连屋顶的苏柳都惊动了,老爷子上前一步试图压制,可小石头身上的黑气不散反增,离他最近的执念安安,在触碰到那片弥漫的黑气时,都发出了痛苦的“嚇嚇”声。
抓在老爷子手腕的一双小手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硬生生给他掐出了一层指痕。
“愣着干嘛!给他绑回去啊!”梁元良对着一旁还在观战的青年怒目而斥。
就这?
不是,他还以为这小老头有什么妙招呢!
暮从云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把那金穗又给捆了回去。
男孩在金色的流光里被烫得惨叫连连,好半天才止住眼底上涌的通红血丝,在原地镇静下来。
赶在梁元良吹胡子瞪眼前,青年抢先倒打一耙:“我都和您说了他有这情况,您没制服他的办法就别乱来行么?”
净添乱。
老爷子脸色白了又黑,默默忍下了这口黑锅。
“这是什么情况,您有见解不?”青年指了指还瘫坐在原地抱着脑袋的男孩,“交给您能处理吗,最好是能把这小崽子从我家带出去。”
梁元良坐回了沙发上,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一下心情后,才沉重地摇了摇头。
“他现在不待在你的身边,怕是下一秒就会暴走伤人。”
看出老爷子还有话要说,青年在他身边坐下,没有打断他的沉思。
半晌,老爷子沙哑的声音才在房间响起:“你是纯阳之体,按理来说,不存在不能被你净化和镇压的执念,除非……”
他静静地看向地上男孩:“除非有人先你一步,用邪术养着他的灵体,这样他无时无刻不被污染着神志,自然也不能保持清醒。”
青年面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驱灵人?”
小石头可不像苏柳一样,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他死亡至今,四舍五入才刚满两个月。
老爷子不再言语,显然是也想到了这茬,他沉重地点了点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暮从云面上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难看,他几次试图说些什么缓和气氛,譬如吐槽两句老爷子的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
但他放在身侧的指尖,却还是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那些人还活着。
杀害了他父母的罪魁祸首们,竟然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甚至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还是对这么小的孩子动手……
半晌,老爷子用力一闭眼,站起身来:“从云,如果你需要任何梁家的帮助,随时找我。”
青年垂着头,坐在原地没动。
梁元良有些于心不忍,暮从云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的人,因此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劝对方放下。
他欲言又止,想要开口安慰。
最终,他只把手搭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你长大了,”他慈爱地看向青年,轻声道,“你父母在天有灵,他们会很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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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郊外小路,气温比白日低上不少。
半途下车的青年付清了钱,又目送一脸狐疑的打车师傅离去,这才从包里翻找出手电,从微凉的夜色里混入小山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