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_作者:水戈骨土亘(114)

2025-05-02 评论

  他还忘记如何使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与情感,忘了同胞们的感情是怎样的东西,因而变得迟钝而麻木,脑袋固守的只有那些记忆。

  好处也有:他身体形成了特定的生物钟,到清晨就会困倦,傍晚降临则会惊醒;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遭遇危险,他就会醒来,杀死任何在自己周围带有敌意的生物;只要还在战斗中,他就感觉不到困倦或饥饿……他逐渐成为名副其实的战斗机器,而不是一种有智生命体。

  此前在西乌斯城里生活的十年,给予他难以估量的安全感,让他在离开时不禁再三回望。而从他离开西乌斯城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会重回十年前的噩梦。

  多亏了它们日以继夜的无休止追杀,才能让被诺迪家族驱逐出要塞的他迅速学会精确地计算并控制自己魔力的“每一因子”释出,最大限度的利用自身稀少到可悲的魔力值,以无以计数的伤势换得了同等的庞大经验,将自己以往不屑一顾的跃阶战法变成如今赖以生存的唯一战力,让他能够独自在这片大陆的荒原中漂泊的苟活。

  帝坎贝尔和永行小队的其他同胞们却跟他不一样。他们对这片荒原几乎是一无所知,也不需要过分了解。荒原不过是因为任务才会短暂停留的地方,等到任务完成,他们就会回到安全的要塞城内,继续享有城墙上无懈可击的防御魔法为他们带来的理所当然的安稳生活——近似于沙尘暴的风沙天气就是最好的证明。

  它作为一个气候现象出现时或许会突兀,却在结束的时候只会慢慢减弱,而不会突然消失,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骤停,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说明这场风沙并不是单纯的自然现象,而是原生种群在附近高速移动所引起的。

  如果阿达加迦能向帝坎贝尔等队友直接说出自己心底所有的警告,那么他会冷酷无情地向大家阐述:十匹原生种围攻的结果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从沙暴骤然终止时就已经注定的结果。

  只是他即便说出来,也会被队友们不屑一顾的忽略,甚至会被唾弃为胡言乱语的大放厥词,毕竟他只是一名在队伍里根本就没有话语权的低阶,甚至于没有帝坎贝尔的特意关照,他可能早在一开始掉队的时候就已经被他的队友们抛下了……

  ……

  求救吗?帝坎贝尔刚意识到自己已经动惮不得的时候曾有过这样的念头。

  非常短暂的一刹那。

  不。然后他对自己说:绝不。他不止迅速扼杀了自己闪念间的懦弱,抿紧了自己的唇,连个单音都没让自己发出来。为了保住自己的骄傲与荣誉,他甚至不惜为此步入死亡,并将其视作勇敢。

  当阿达加迦摆出跃阶战法的姿势,帝坎贝尔也循声向前者所在的方向回过了头。后者迟来的认知到自己正被原生种巨大的力量按在地上不得动弹,眼睛也无法视物,只得徒劳的连续开阖了数次眼睑,试图恢复视觉,可视线反而变得更加黑暗,仿佛故意阻止他探知彼端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答阿达加迦那段可笑宣言的是原生种们的嘶吼。接着,本已被压制在地上、根本无法反击的帝坎贝尔,发现那些准备将自己撕成碎块的十匹原生种们,竟然大部分都同时放开了对他的钳制。

  最开始那一匹原生种身上所呈现出的古怪举动再度上演,它们毫不犹豫地涌向了阿达加迦的所在。

  “很好。乖孩子们,都很听话。”阿达加迦毫不意外地说。

  帝坎贝尔一时无法判断对方的话与此前种种异象的关联,更不用说其中所代表的含义。他却不禁如同本能般挣扎着起身,想朝音源而去。可惜他重伤的身体以及那匹单足踩在自己胸口上的原生种一切毫不留情地将他再度击倒在地。

  他沉重地砸在地上,已经分不清是身体的哪个部分又受伤了,只知道自己许久都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都不行。他好似花了一年之久才勉强察觉到更让他惊慌地另一件事——刚才还能隐约能感觉到的、阿达加迦的存在感本身,竟然一瞬消失在了风沙中。

  死寂。

  连风沙都如此。

  帝坎贝尔什么都听不到,也感觉不到,只能徒劳地朝着音源消失的方向喊:

  “阿达加迦——”

  他的声音再度被吞没在重新肆虐的风中,阿达加迦仿佛从未听到他的呼唤。

  “来,乖孩子们,快来——”

  当阿达加迦的声音再度响起,他已经逆着风沙疾奔出近百米。

  他的声音再度传到帝坎贝尔耳中,已经变得极轻,话语却与方才无异,像是一种无趣的玩笑,除了中间多出的短暂停顿。

  这种古怪的停顿在魔鬼面前成了直接了当的挑衅,让那些灰白色的怪物发出更加可怖的嚎叫,并更加疯狂地朝着阿达加迦猛扑了过去。

  “阿达加迦!”帝坎贝尔又喊。

  被唤的家伙再度忽略了对方的声音。

  自阿达加迦与最先出现的单匹原生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明白,这些怪物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帝坎贝尔口中的“我们”、不是永行小队。

  是他。

  他此前的荒原之旅,一直都是饥饿狼群中一只待宰羔羊。他进入西乌斯的这十年,才得到短暂的休息。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离开要塞,因为他知道离开要塞就会是这样的结果。后来他被迫去找乌卢克接取任务,也只敢在要塞周遭做短期的任务——即便帝坎贝尔借给他的斗篷里暗藏的魔法阵出自诺迪家族,有全族最精湛的“遮蔽气味”的辅助魔法阵,可它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依旧只能阻挡风沙,根本无法彻底屏蔽他身上已经被魔鬼们“记住”的“味道”。

  只需要一丁点儿气味,那些怪物就能在几分钟内从上百公里外“嗅”到他,并横跨大陆前来袭击他,直到将他彻底切碎的那一天。

  阿达加迦从没想牵连包括帝坎贝尔在内的任何同胞,甚至打算在风沙最大的时候找机会脱离队伍,为的就是不牵连他们。只是帝坎贝尔出乎意料的过分关注,让他丧失了所有的脱队机会……所以,要认真说起来,小城主此番遭遇的惨状应该要能怪他自己多管闲事的拉他入队,而不能怪阿达加迦自己。

  不过,他本来想参加的就是歼灭原生种的特殊任务,他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歼灭这些魔鬼,哪怕多一匹也好。现在魔鬼们送上门来,自然可以将其描述为一个令他愉快的巧合。

  “过来吧。”他说,“都来杀我!”

  “阿达加迦!”

  帝坎贝尔的喊声几乎彻底盖过了他所听到的某低等战士的愚蠢发言,只是那两句简单的邀请,早已传递到了魔鬼们的耳中。

  如果帝坎贝尔此时能目睹眼前的情形,肯定会是最吃惊的那一个。幸好他既无法动弹,又无法视物,阿达加迦才得以继续保全自己的秘密。

  原生种高速移动来带的无数尘爆冲散了阿达加迦的声音,他却又发表了一些短暂却可笑的宣言,用以引开原生种们。

  帝坎贝尔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因而显得愈发恐惧,最后就连表情都惊慌起来。他想让阿达加迦逃离危险,哪怕抛下他独自逃跑也好,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或者,他已经从阿达加迦放弃从传送阵离开的举动意识到就算自己下达命令,对方也会理所当然地选择无视,就像此前数次那样。

  此前种种矛盾陡然间在帝坎贝尔心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他对德隆纳的偷袭一无所知的那一次,阿达加迦其实根本就不是去送死的,而是为了救他才会主动投身于危险。

  现在也一样。

  如果德隆纳的时候是第一次,现在已经是第二次了。

  一个在德隆纳口中心怀叵测地试图夺取他魔法天赋的叛徒,竟然不惜性命来救他。一次不够,还是两次。

  从远处传来的犹如飓风经过狭窄缝隙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帝坎贝尔的耳中。

  那声音短暂且清脆,伴着他心脏再度出现的剧烈鼓动,甚至比刚才命悬一线时还要剧烈,让他心底恐惧被狠狠地压制下去,新冒出头的情绪却如同要炸裂他的耳膜,末了才出现一些无法描述的声音,交织成他听不清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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