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且黑红的血滴落,巨大的增殖型被由上而下的一分为二。
魔鬼因子犹如它的名字那样,充斥着四面八法,把自然精灵们吓得尖叫连连,让阿达加迦一时根本听不清周遭的任何声音,可他却能看见卡露雅尔惊惧的表情、诺拉大哭的脸以及周遭苟延残喘的同族们。
他本来应该去救他们,可是从他意识到面前是什么的那一刻开始,就为铭刻在记忆深处里的恐惧束缚得无法动弹。
一位犹如人类的俊美青年,从增殖型后背上开出的“门扉”里典雅地步出,以撕裂空间的姿态,毫无预警地莅临。
他有着过肩的金发,衬托着他皮肤异常的苍白,面孔和身姿都绮丽而鲜明,像是从画布上勾勒出的彩色油画那样,带着无法忽略的存在感及威慑力,让第一眼看到他的那些同族不禁臣服跪拜,异族则会控制不住身体的战栗以及想要逃跑的本能。
随后地面开始震动,紧跟在他身后的、同样从那扇“门扉”里步出的是三匹更为巨大的增殖型,它们同样背向前方,任由那名青年撕裂它们的脊骨——撕裂空间,让它们作为新的空间媒介,又开启了三扇巨大而崭新的门扉。
接着便是无以计数的音爆叠着嚎叫声,从那三扇门扉里,陆续涌出了超过千匹魔鬼。
有过一次与它们战斗经验的卡露雅尔一眼就判断出来,这千匹全部都是魔抗型。
灰白森林随即如同海浪一般涌动,朝着四面八方,仿若无边无际,将阿达加迦他们围死。
这本已经是阿达加迦所能想象的最绝望的情况,可命运永远有一个“更绝望”在等待着他。
他本以为已经不会再出现“红线代价”因为方才战斗后没有及时补充足够的“面包”,立刻毫不留情的将“第四组”,也就是第七次昏睡,袭向了他的意识,突然得让他连句“该死”都没来得及骂出口。
他直接砸向地面,立刻就被荒原碎石划破了额头和脸颊,而他那可悲的低阶超再生开始运转的同时,卡露雅尔也终于惊醒过来,她急忙蹲下来,试图把已经失去意识的阿达加迦从地上拉起来。只是她即便站得距离他再近,即便那位如同从油画中典雅的步出的青年离得再远,他依旧在眨眼间移动到了卡露雅尔和阿达加迦的面前。
“孩子,起来。”青年伸出一只手,对身后的役鬼示意,“这些,你还没有解决干净。做你该做的事。”
“是,父亲。”役鬼回答。
Ⅴ:狂诗之炎(14).修
卡露雅尔惊讶得瞪大双眼,因为对方说的不是大陆通用语,也不是灵族语,可她依旧能听懂对方的语言,虽然辨认起来有些困难,如同任何一门学过却不常用的他族语言那样,读说和写或许不容易掌握,可却能听懂。
——对方竟然在流畅的使用古精灵族语!
巴尔德役鬼立刻站起来,眨眼就移动到了青年身侧,近乎虔诚地捧住对方的手,仿若在进行某种仪式,将自己的额头往对方的手背上轻轻一贴。
若说方才这个小男孩的攻击让卡露雅尔等惊骇不已,现在与面前的青年一比,那就顷刻宛如被太阳衬托的月亮,黯然失色。
他们俩就像移动的巨型灾难,把途径的一切障碍都毁灭。
即便是勉强从役鬼和增殖型手里活下来的永行队员,现在都为即将迎来的死亡而战栗起来,不是因为其外表,而是面对绝对强者的恐惧。
诺拉尖叫起来,让他们保护卡露雅尔。有队员试图动作,可事实正如他们身体感觉到的那样,即便鼓足勇气高速移动到青年和卡露雅尔之间,试图挡在对方前路上,就会连看清对方怎么动手的机会都没有,就会步入死亡。而仅仅是试图攻击的动作,就会让他们腰部以上消失了踪影。
的确是消失。
连粉碎和四散的过程都没有,如同被什么直接噬掉了,留下向上喷溅的血柱,以及随后才倒下去的下半身躯。
这其中大部分甚至并非那名青年动的手,而是那名役鬼。
卡露雅尔等仿佛这一刻才明白阿达加迦称敌方为魔鬼的理由。
这种富有欺骗性质的外表以及正好相反的可怖攻击力,的确没有比魔鬼更适合的词汇了。
巨大地危险眨眼近在咫尺,阿达加迦依旧没有醒来,仿佛永远也不会醒来。
“你是……什么?”卡露雅尔声音发颤。她问出口的同时已经明白魔抗型、增殖型和役鬼都不是最可怕的,唯有这名青年才是她闻所未闻的、真正的“顶级魔鬼”。
随着对方逐渐靠近,并且与她错身而过,她接着又明白了另一件事:青年的目标是阿达加迦。从一开始就是
就像亚灵们追寻“永行”数百年那样,面前那名青年因为其他的、更为特殊的理由,从很久以前就把阿达加迦当做目标。
卡露雅尔思考的同时也握紧了双拳,命令自己镇定下来,并试图向前一步,想阻挡在青年与阿达加迦之间。可就在她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那名作为“头颅”的巴尔德役鬼已经骤然出现在她面前,直接扯脱她一条胳膊,再反扭断了另外一条并直接踢碎了她一边膝盖。
突然的重创让卡露雅尔的大脑立刻为自身降低了痛觉感受,可她却因此失去平衡,砸跪倒在阿达加迦旁边的地上,不,她根本没来得及倒在地上,就被随后跟进的另一只手捏住脖颈。役鬼毫不留情的朝她的脖子施加力道,用指爪试图将她的头颅整个扯下来。诺拉和有幸残存的亚灵不断发出的惊呼,周遭的魔鬼们也是,卡露雅尔为音爆撕裂了耳膜,直到那名金发青年的抬手示意,才制止了周遭的声音。
死寂悄然而至,卡露雅尔的超再生运转,可她却觉得比音爆更为恐怖。
“头颅,我解释过很多次了,对待女性应该温柔一些,这是基本的礼貌。”青年语气带着有些微的轻蔑,是上位者特有说话方式——温和却无法违抗的命令式语态,就连对役鬼的称呼都从“孩子”变成了“头颅”。
“对不起,父亲。”役鬼立即松开了卡露雅尔,眨眼回到青年身侧,低下头跪在他脚边,近乎匍匐地恳着请原谅。
“没关系。没必要道歉。”青年以堪称爱怜地语气说,手上的动作却与看起来相反。
他用咋看如同轻抚般的动作按了按那名“小男孩”的发顶,役鬼的头颅则发出了迸裂的脆响。后者根本完全没有躲避,依旧虔诚地跪在原处,等到自己头上渗出血沾湿了青年的手指,后者才施舍般地收回了手,并且把手指放在唇边,以一种品尝黑红色血液的姿态,逐一舔舐干净每一根手指。
“味道不错,希望你以后能变得更美味一些。”他说。
“是,父亲。”役鬼回答。
“那个,”青年示意了卡露雅尔所在,轻蔑道,“其实也不太重要,杀了也没关系。”
他说完没等役鬼再开口,任由役鬼跪在那里,自己则越过“头颅”和卡露雅尔的所在,自一步闪现至卡露雅尔身后,来到依旧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的阿达加迦面前。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青年仔细端详着阿达加迦足有一分钟,然后陡然弯下腰,伸出一只手,以并不温柔的动作抓住阿达加迦的领口,不,确切来说是脖子。
他就这么抓着阿达加迦的脖子,将后者整个提到与自己持平的高度,让他半悬在跟自己视线平齐的位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阿达加迦依旧在昏睡,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连自己的脖子上被施加的、足以威胁生命的力道,都没能唤醒他。
随后青年就将自己的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他堪称轻柔地抚开黏在阿达加迦半边脸上的头发和血,以满怀遗憾的古精灵族语发出轻叹。
“那时候的你不是这样,我更喜欢以前的你……”
卡露雅尔倒在地上,视线刚好能越过地面,勉强看清阿达加迦所在的情形。她在重伤中维持着不多的清醒与理智,尽力辨认着青年口中的那些精灵语,却无法思考它们所表达的意思。直到那名青年的这些动作,才陡然将她从混沌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