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行十九卷_作者:水戈骨土亘(209)

2025-05-02 评论

  跟他表面上的故作平静不同,他的脑袋里异常混乱。

  尤其是“过去”的部分——

  “你又挨打了?你就不能别去挑衅他们?”

  科特拉维记得塞尔俯瞰着趴在地上的自己,记得他的眼神和声调。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纯血。可你不知道没有家族庇护的纯血很难活到成年期吗?”

  然后塞尔总会蹲下来,不管他是否拒绝,都会把他扶起来。

  动作并不温柔,在他无数次甩开他的手,拒绝他的帮助后,还会像对待顽皮的小女孩一样,直接揽住他的肩膀和双膝,将他强行横抱起来,不由分说的带走。

  塞尔始终没有安慰过科特拉维任何一次。不管是言辞还是其他。也没有以他的保护者自居。只有在他受了动惮不得的伤势时,才会摩挲他沾了泥水的浅色发梢,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缱绻意味,说:就像柔软的丝缎一样。。

  他当时的用词甚至称不上是暧昧,而他的表情却在说“爱不释手”。

  科特拉维当时则是盯着对方的手指和自己的头发,憎恨着那些沾满泥的部分,不管是自己还是塞尔身上。

  塞尔在很长时间里,都不厌其烦的照顾着科特拉维。

  为他洗去身上和衣服上的血与泥,为他整理头发,为他带来食物和水,找隐蔽的地方安顿他,帮他避开那想找他麻烦的蠢货……塞尔后来甚至加入了那些蠢货的行列,不管他是出于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答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可科特拉维却没有因此憎恶他,反而更加欣赏他。因为他不会施舍无用的怜悯。因为即便塞尔试图保护他,对方的数量却太多了,结果只能是他们一起挨打。

  与其重复挨完打、填饱肚子、等待伤口愈合的无聊行为,塞尔选择加入了对方为自己和科特拉维换来“蔽护”,换来所谓的“正常的生活”。这样有什么不好?如果交换立场,科特拉维有身高和体型生长优势,他也很难不作出同样的选择。

  对于当时的科特拉维来说,那的确已经是“常态”了。因为那时候的他四肢纤细,五官像个美丽的玩偶。如果瘦弱且美丽的外表算是明显的纯血特征,那么他的确有可能就是。

  除此之外,他一无所有。因为直至中阶前,名为“纯血”的奇迹都没能眷顾他。

  少年时的科特拉维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因而连卑躬屈膝的伪装都不屑一顾。一度如同任何无能者寄望于自己身上毫无证据可寻的“天赋”,甚至连“无力感”这种努力过后才能获得的不甘情绪都从未有过。

  反抗和报复始终维持在他的思维深处,现实则维持在随波逐流中……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这就是曾经的自己。

  无能却又不愿意像塞尔那样用尽一切办法来向上攀爬的、兼备自恋与自卑的少年。

  只有塞尔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是“豪赌”,而是被人类称为“投资”的合理行为。

  他们生活的那片地方因而适合塞尔,却不适合科特拉维。

  或许从他们初次邂逅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做出了各自的选择。

  他们彼此都明白,变化并非是从一开始就发生。

  而科特拉维在那样的状况下在想的是什么?

  显然是那些遵从本能的部分。

  他不想交换彼此的立场,他不想变成俯瞰对方的那一个。

  他想按住横抱着自己的塞尔的后颈,将他拉近自己,大力的吻他;推倒居高临下俯瞰自己的对方,或者颠倒过来也可以;他想获得那种下位者掌控上位者的快感,一种近似于恶劣的为所欲为。

  科特拉维暗藏在心底的部分随着塞尔日渐擅长于战斗,逐渐爬升到越高的位置,而变得愈加强烈。

  这跟想把上位者拉下高位再占有他的纯粹征服不同。他就想享受对方的俯视与不屑的同时,却依旧能得到那个坐在城主首座上的家伙。

  有一些日子,总是难以忘怀。

  那一天,那个大雨倾盆的早晨,以及此后无数个大雨倾盆的早晨,塞尔都牢牢的记得。

  只是当它们叠加成了一种“常态”,他的心情就无法亦如当初了。

  过去的科特拉维和塞尔正好相反。前者才是站在门外,把一身泥水带进后者屋子里、不顾反对就直接挤进浴室洗澡的无礼家伙。同时他也比塞尔周遭的谁都谨慎,永远将自己的“放肆行径”维持在塞尔可以忍受的范畴内,从不真正激怒塞尔,不让他有机会把自己扔出去。

  所以在塞尔看来,科特拉维那些幼稚的“放肆”并不会维持太久,就像被忽略的孩童会大哭大闹一样,只要分给他们食物和微不足道的注意就足以安抚他们。

  科特拉维会在刚来的第一天维持那种恶作剧的言行,什么都指使塞尔去做,尽可能给他惹麻烦,弄脏地板,弄脏浴室,等等。却会在住进来的第二天态度骤变,准备一些比郁金香和廉价酒更恰当的东西,譬如:还算过得去的食物。

  大多是肉。当然不是什么好肉。烹饪方式也过于粗糙,几乎只有烤和煮这两种方式。然而城中的物资本来就没有丰富到让科特拉维能提升厨艺的地步,无论做得好还是做差,塞尔都只能将就着吃掉。

  科特拉维总是只准备他们两的份,并且从不允许塞尔在那张饭桌上追加第三名成员,好像他自己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塞尔允因此也不得不遵守这项规则。久而久之,这就成为他们之间的默认规则。。

  他记得那个时候,黑色的郁金香就在花瓶里,而花瓶和廉价酒则在他们对坐的小桌子中间。他们从不担心有其他客人会找上门,事实上也的确没有谁会特意来找两个毫无名气的低阶战士。

  塞尔的声音不会被中央城堡的爵位战士打断,科特拉维也不需要轮番去看他的几十个情人……

  Ⅴ:狂诗之炎(22)d

  他们都不忙碌,甚至连一个不起眼的任务都需要去积极争取,才有可能在高阶手下混到一席之地,分到属于他们的那份佣金。

  “那时候”,一个如此特别的词汇。明确概述他们所拥有的时间是如此充裕,充裕到称得上是遥远,因而只能用“那”这个词,,能让他们可以尽情把时间浪费在一顿并不美味的晚餐里。

  可除开时间之外,他们一无所有。

  除了提升战斗技巧与基础魔力,他们还会就着那些廉价的酒聊一些寻常的话题:

  新晋的纯血家族如何,有可能接纳新成员,有加入或者必要与否。三大家族当然是不可能的,仅次于他们的有名望家族也不可能,他们不会收任何非纯血又没名气的低等战士;

  新的圣书骑士、城主和誓约骑士们真正的战斗水平如何,优劣如何。这些一直是同胞们话题的核心,是任何低等战士所向往的顶点,就算认为没有必要,也会去了解;

  他们谈论最多的是自身族群完全不合理的家庭结构,指导者对学生的漠不关心或者与之相反的过分溺爱,几乎可以由繁衍实验室取代的、完全没有必要存在的婚姻制度,佣兵任务的组队和拆分转包上的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改善……等等,诸如此类。

  等塞尔自己当上城主以后才明白:

  纯血家族只有以那样排外的方式来构成,才得以数百年间稳固如初;

  位于顶点的骑士们永远藏着一种神秘的魔法,用来在最关键的时候赢得胜利,这是谁都探听不出来的真正的实力秘密;

  佣兵任务的乱象根本没有任何解决办法,因为同族数量过于稀少,而高阶的任务永远是高阶数量的数倍,任何任务只要分包协作肯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尽管他们在协同战斗方面默契十足,却不代表他们会一声不吭地服从队长,或者在结束后面对并不算公平的奖励分配时,没有冲动的跟对方打起来……

  任谁在年少的时候,都会不满于现状并喜欢大放厥词,觉得自己有能力改变一切。等他们真正攀爬到能改变什么的位置,却发现做出任何改变都是如此的困难,甚至会给自己带来危险,因而大多只得选择沉默着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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