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天最后的记忆,就是自愿跟对方走的。可结果彻底出乎对方预料,他反而占据了上风,主导了一切。
塞尔知道后只是再三确定他是否有被对方怎么样,在确定反而是他把对方如何了之后,就彻底对他放任不管了。
毕竟强奸是写进族群规条里仅次于自相残杀的重罪,多情却反而是某种优点了,甚至能让周遭钦羡。
但是众所周知,科特拉维从不带谁回家,无论他住在哪儿,都不会。因而他才会在轮番在不同的情人家里小住,就像是定期迁徙的鸟类,在所有能让他舒适的范围都能找到巢穴,却不知道他是从哪个地方孵化出来的。
直到他注意到塞尔此后出任务的时间变得更多也更长了,直到塞尔说出要把这栋房子退租的话的同一天的夜里,他带着新的情人回去了,糟糕的巧合出现了,他撞见了塞尔过于平静的表情撞破一切,眼底充斥这嫌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毁掉了什么。
“抱歉。”他记得自己赶走了情人,并试图道歉。
“不用。”塞尔说,“是我误会了你的玩笑,你不用道歉。”
他说:“因为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开始,当然也就不存在结束了。不是吗?”
他用疑问句做结尾,科特拉维却知道赛尔不会再听任何解释。
塞尔就是这样,当他对什么失望的时候,反而不会用咄咄的态度去逼迫,反而会用退后一步拉开距离的方式,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问句。
——他们根本什么都没开始,当然也就不存在结束了。
所以也没有挽回的可能。
扼杀存在于最初。
他没有赠予足够的时间来维系刚刚萌芽的希望,数十年都弥补不回当初。
……
“谎言。”科特拉维站在雨中对塞尔说。
“谎言?”塞尔问。
科特拉维沉默下去。
当沉默的时间过于漫长,超出了塞尔能忍受的极限,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科特拉维,沉默并不像你。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你的,就请告诉我?至少说点什么。”
科特拉维毫无预警地打断了对方虚伪的话,说:“魔力因子。”
这个词成功地让塞尔闭上了嘴,击碎了他伪装出来的善意和关心。当然,也可能有一丁点儿是真实的,至少在塞尔心中如此认为。
他本以为科特拉维已经忘了魔力因子的事。看来他根本不可能忘记。换成自己也不会忘,永远也不。
“回去吧?”塞尔沉默了许久,才道:“现在的你比以前……很多。”
他隐没了一个词,科特拉维看着他,从他的眼睛里读出那个词:脆弱。
他不自觉笑了一声,说:“现在的你也比以前……很多。”
塞尔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些厌烦的情绪,却无法确定那是什么,心下难免有些沉重。真实的,能感觉到那种重量的沉重。
他忽然想说实话,可他不能。
科特拉维在等待实话,只要对方愿意说,他就原谅一切。当然他也希望对方能原谅他,从最初的时候,尚且有希望的时候。
那样他就能继续听对方的命令,帮助他,被他利用,卑躬屈膝的……什么都可以。
因为一开始犯错的就是他,他觉得无论付出什么都只是在道歉罢了。
可惜双方的假设都只存在于他们心底,互相无法诉说,也就不能倾听。
他们曾经盲目乐观,各自一厢情愿的冀望。
现在更加务实,却依旧一厢情愿。
既嘲笑彼此又相互怜悯。
“我还能算你的同胞吗?”
科特拉维的声音在大雨中比塞尔想象得要脆弱,这种近似于突如其来的,他从未见过的脆弱,比那些轻浮更难以应付,相互都在极力演出这些虚假的在乎和执着。
“当然。你的魔力一定会恢复。”塞尔以一种既试图说服对方也试图说服自己的语气道,“你可是全族最伟大的医生。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回到实验室去,就能想到办法恢复魔力。你一定能做到。”
他朝科特拉维伸出手,显得出奇耐心:“雨太大了,你先跟我回到房子里再说?”
科特拉维挥开了对方的手,说:“虽然我没有魔力,超再生也沦落到可悲的低阶程度,可它还在,我不会因此生病……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确还是你的同胞,没有必要避开这些雨水。”
“这就是你反复失常的理由?”塞尔再度拉住科特拉维的胳膊。
科特拉维陡然沉默下去,就像方才不知道如何回答前者问题的塞尔。
闪电斜过空中,让本就倾盆的雨势变得更大了。水不断地顺着他们俩的眼睫落下来,就算不停眨眼,即便彼此距离得并不远,也改变不了越来越模糊的视线,维持这个距离已经意味着无法看清对方的面孔。
“说起来,”科特拉维毫无预警地出声,“你不想知道我把你送我的那柄黑色精灵剑转赠给诺拉的真正原因吗?”
他故意用了一种玩味的口吻,发出来的声音介于试探和认真之间。
塞尔来不及回答想与否,就被提出问题的科特拉维擅自略过。
他朝对方迈进一步,盯着塞尔,以极低的声音,跳到了一个塞尔更加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什么?”大概是因为过大的雨声,塞尔不确定自己有听清了问题。
“圣书,双圣阶,一个赋有创造力的医生,一个能帮助你登上一城首座的……老朋友。”科特拉维重复了问题,“这些我都做到了,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塞尔难得又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你误会了,我只是关心你……”
“关心我有没有回实验室,能不能接任室长,会不会解决自然繁衍的遗留问题。”科特拉维打断他,“没必要。很无趣。还很恶心。”
塞尔哑口无言,科特拉维却没有停下。他讽刺地说:“您如果有时间,可以去关心您的城主事务,您的妻子,孩子,甚至是全族的同胞以及族群的未来……至于我?没必要。我也不需要。”
他已经不是以前的科特拉维了。至少不是数天前的他。不是那个连一根头发都会梳理整齐,优雅,礼貌,等等……一切固有的模样,都被他弃之不顾。
“除非你愿意告诉我真相。”
Ⅴ:狂诗之炎(22)f
“真相?”塞尔脸上地疑惑堪称毫无破绽,“我从来没有对你有过任何隐瞒,还需要告诉你什么真相?”
科特拉维完美地揭穿了塞尔已经表露和尚未来得及表明的目的,以及延续至今的谎言,却没想到塞尔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彻底否认。
塞尔否认过后迅速地沉默下去。就像他以往每一次打算构建完美谎言时那样。他谨慎地思考着,防止留下任何破绽,也因此变得有机可乘。科特拉维陡然觉得执着于亲耳听到对方口述真相的自己是如此的愚蠢,直接一步步迈向塞尔。
“你还没发现吗?”他问塞尔。
“什么?”塞尔反问。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这些方面毫无进步。”科特拉维说,“你不适合撒谎,也不擅长撒谎。”
“我……”塞尔准备好的反驳生生卡住,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我比你所想象的要了解你。我相信你也是一样的。”科特拉维带着寓意不明的言辞,直到大雨都不能阻止彼此看清对方的近距离,才停下来。
他盯着塞尔,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直白的眼神,也比以往更加忐忑。
温热的呼吸明显区别于冰凉的雨水,像细小的火焰一样断断续续地涌向彼此。几乎只要开口说话,就能让彼此的嘴唇相碰。他们忽然在这个能磨灭许多感官的大雨中,过于真切的感受到彼此每一次的呼吸变化。
塞尔短暂地愣了愣,后知乎觉的回过神来,忍不住再度后退了一步,主动拉开彼此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