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他们,可你的灵魂还如此的脆弱,你必须给自己更多的时间来成长,而手下留情的决斗就是一种成长的途径。”
导师在句子的结尾把选择权留给了少年。
“只要结果依旧是你赢得胜利,途中做出一些让步也无关紧要,不是吗?”
少年沉默了许久,才含混地答应下来。
“话说回来。”导师因而体贴地选择岔开了话题,问,“你到底是怎么通过要塞墙的值守塔守卫巡逻的?”
“我没有通过。”实力方面的自信让少年抛开了此前的情绪,“我直接用‘拟相’模拟出跟要塞的空间魔法同类型的魔力波动,就直接传送到上面来了。”
他特别记得那一刻。
因为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导师彻底沉默的时刻。
虽然短暂,可是导师的确因为过于惊讶的情况而发不出声音。
“怎么了?”少年问,“科特都不夸奖我一下?”
导师因为他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接着就抬起手来,更用力的揉乱了少年湿漉漉的头发,赞扬道:“你对风魔法的掌握的确越来越娴熟了,看来是我把你教的太好了。”
“科特!”少年满怀期待的赞美在途中变味了,“你就不能坦率的、单纯的、只是夸奖我?”
“我夸了。”导师理所当然地回答。
“只!”少年郁卒不已,“注意那个只!”
“当然——不行!”
“……”
“谁让我是你的指导者?你的成功能让我享有同样的荣誉,我的虚荣心因此得到了满足,也算是没有白费我对你的辛苦教导。”
“……”这真是一个让作为学生的他完全无法反驳的理由。
……
他记得当时的他们还说了一些其他的却是最为关键的词句,对,是——
“记住,”导师说,“别把你的天赋浪费在自私的或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上,必须用在重要的时刻。”
“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族群?”少年问。
“不,”导师回答,“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你自己。”
少年脸上的不满因此换做惊讶。
他顿了一会儿又问:“但,什么时候才算重要的时刻?”
“就是——”
“空间魔法根本经受不起这种的攻击!”欧兰因在一片白光中,最先察觉到那些白光代表的意义,“它会毁了西乌斯!”
“什么?!”诺拉失声。
“不会吧?!”卡露雅尔惊讶。
如果西乌斯出了什么事……不,他们根本不敢设想这种可能。
等到地面停止了震颤,以卡露雅尔为首的永行队员重新陆续恢复视觉,却发现西乌斯竟然承受住了光能级武器的攻击,稍微冷静了一些。
“不用担心,”莉莉娅这时候才有暇余出声,“保护要塞的空间魔法虽然以光暗两系相互作用来构成,可它不是单纯的空间魔法,不会被光同类攻击影响,完全能承受得了一次这样的攻击……”
“指挥官通令:第二次攻击准备。”
“输出率75%。”
“充能时间50秒。”
“开火!”
第二道白光没有等莉莉娅话音落下,这次的震颤显然比第一次更为剧烈,也更为漫长。
随着白光四下扩散的惊悚感,让还在跟原生种战斗的暗系都停了下来,忙于闪躲,甚至还有很多来不及闪避的暗系亚灵跟原生种一起被波及了。
“那么两次?甚至是三次……西乌斯还能承受得住吗?”欧兰因在一片白光中讷讷地问。
“怎么办?”
“我们做什么才能帮到西乌斯?”
惊慌在永行队员们之间迅速扩散,连他们出众的大脑都无法抑制这种最接近于恐惧的情绪。
“你们听我说……”莉莉娅视力恢复后立刻边安慰周遭的队员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帝坎贝尔,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不会的!”诺拉终于以符合她年龄的方式展露了情绪,语无伦次地说,“如果西乌斯会……不!不会的!我父母都还在要塞里!”
“我的家族在里面!”
“我的家族也是……”
“我……”
“冷静!你们都冷静一点!都听我说!”
莉莉娅城主喊声好不容易盖过了他们惊慌的声音。
“欧兰因、诺拉、大家,都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
“我要进西乌斯!”
“让我们进去!”
“我们必须去!”
“前面是空间罅隙——”
不知道是永行小队里的谁喊了一声,其他声音都被煽动得附和起来。
“你们无法穿透空间罅隙,都别去送死!”
莉莉娅边喊边跳起来,一只手拦住诺拉,另一只手勉强拦住了欧兰因,可是其他的队友她就完全束手无策,只能求援般看向旁边:“帝坎贝尔城主,快来帮忙阻止他们!”
“哥哥?”西乌斯不是诺迪家族所在的城,相对冷静的卡露雅尔已经在帮忙阻拦他们了,却也因此紧接在莉莉娅之后立刻注意到了帝坎贝尔的样子有多么古怪。
他看起来就像此前面对过于强大的巴尔德君主的无力感导致他的“天赋魔法”忽然失控之前一样,呆滞地半跪在原地,看着空间罅隙所在的方向,一动也不动……
剧烈的震颤再度传来,把阿达加迦拽离了回忆。
可能是他躺在泥里休息了一会儿的原因,也可能是他从回忆里汲取了力量,让他终于能够撑起上半身,依靠着墙壁艰难而缓慢地爬了起来。
他现在的身体疲惫地就像一个将死的老者,几乎每走几步都必须停下来休息。
他就是在这个时候注意到了周遭的异状。
现在是天亮前一个小时左右,黑暗是理所当然的事实,因为这是一天之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因而此前被他忽略掉了一个事实:这里显然已经是暗系居住区了,可周遭却一点亮光也没有。就算暗系亚灵可以在夜间没有障碍的视物,也没有必要特意保持安静,因为他们暗系就是生活在夜晚的,也只有在夜晚才会发出喧嚣的声音。即便他们刻意没有制造声音,也应该会在天亮前返回各自的家中,迎来他们的“夜间休息”,而此时暗系居住区的街道也应该是充满川流不息的暗系同胞们的身影……可它却完全没有任何热闹过的迹象,安静得简直就像没有任何暗系的同胞居住在这里。
他被这个猜测惊骇得短暂忽略了自己身体上的疲惫,推开了旁边一栋房屋的大门。
屋子里面是空的。当然是空的,完全符合他的揣测。
阿达加迦离开屋子,立刻直奔最近的酒馆,接着是他熟悉的酒馆以及其他任何暗系聚集的地方,可它们无一例外都是空的,甚至就连摆在桌子上的食物都尚未变冷,椅子也倒下了,酒杯也是满的……就像是被谁召集而匆匆离开一样。
“……不会的。”阿达加迦摇着头否定了自己脑中冒出来的第一个猜测。
不,他其实已经确定了自己脑海里的闪念,只是不愿意去面对而已。
“可是,为什么?”他想不明白。
——“关乎全族存亡的时刻。”
导师的声音再度在从他回忆深处浮出。
现在应该是导师所指的时刻了。阿达加迦想。
抱歉了,小城主。他又想:虽然他答应不再道歉,也不会再擅作主张,至少在擅自脱队的时候应该带上他……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允许。
“借取。”
他听见自己以某种过于坚定的、仿佛不是出自自己口中的语调作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