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阿达加迦刚开口就被打断。
“请你先听我说完好吗?”帝坎贝尔说,“希望你这次也别再忘记了。”
“……好。”
与对方四目相接时,帝坎贝尔比刚才的阿达加迦还要郑重其事地说。
“你要相信我绝对不会左右你的任何决定,无论任何理由都不会。但我希望能提前知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我和我的能力,当然是除开经验的其余部分,因为有些部分我永远无法与你相提并论,但其他部分……我想,我,不,应该是我们。我们或许能一起考虑出更好的办法,对很多事情都可以。就像对于魔法课程,只有你能理解我真正的意图那样。”
阿达加迦完全没想到对方会用这样的方式认真恳请这件事,可他同样无法想象如果不是这样认真的态度自己是否也会同样郑重的思考。
“没问题。”肯定的答案几乎不假思索地从他喉咙里滑了出来。
“什么?”帝坎贝尔微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阿达加迦立刻修正了自己的用词,让它变得非常正式。
“我是说,我答应。”
帝坎贝尔怔愣地看着对方,一时无法回神。
他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毕竟之前他请对方别自我谴责与贬低的时候,对方只是模棱两可的回答会尽量试一试,现在却得到了如此肯定的答复,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你答应了?”他重复了对方的话。
“是的。我答应。”
帝坎贝尔盯着阿达加迦的眼睛,再三确定对方不是随口哄自己开心,这才放下心来,随后便沉默了。后者则再三确认他已经没有其他话想说,便跳下了椅子。
阿达加迦并没有就此离开房间,而是在帝坎贝尔的首肯下,摸进了海克鲁的城主专用通讯室,明目张胆的开始了他最喜欢的“电影之旅”。
帝坎贝尔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看他毫不讲究地坐在了角落的地上,以及被不同画面所带来的光亮剪切出的侧影,而后无声地穿过两间房间彼此相连的门扉,来到自己专用的公务房间,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桌后的椅子上,既忽略了桌上早已经堆积如山的公务,又许久没有动作,如同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
虽然他刚才答应了欧兰因和莉莉娅会转告阿达加迦的那些话,却到现在都没有说。因为他一考虑到后者回到海克鲁城才过了一晚,就完全不想说出来了。
只要他亲口说出来,就像亲手把对方推向险境。
他知道阿达加迦并不是物品,不可能只属于他,他也不可能违背对方的意愿,替对方掩藏起才智与经验,那不止是在埋没对方,也是在掩盖大部分同族已经承认的事实:大家需要他;
至于阿达加迦是否愿意回应的大家的需要,这就只能让他自己去决定……是的,按理来说就是如此,这些道理帝坎贝尔全都明白,甚至能说得比谁都具有说服力。诸如为了族群,为了同族,无论多少光冕堂皇的理由,他都能张口就来,就像他对欧兰因他们亲口所说的那样:“我会跟他提起这件事,但一切都将由他自己来决定”;
实际上他并没有让对方来决定,甚至根本不想提起,擅自替对方做决定的念头没来得及阻止就化作了行动——他已经自作主张地将对方保护起来。就像对待任何小孩子那样,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将对方和所有的危险分隔开,最好永远不用面对。这不单是因为对方现在所拥有这副极具欺骗性的十岁外表,还有自己已经认清的、已经看在眼里的此前的种种不顾自身安危的战斗方式以及独一风系那种特殊的“均等毁灭”式的力量……这些无一例外都让他不想再让对方涉及战斗,甚至涉及任何与族群有关的、但凡会引发危险的事。
他希望,曾经隔着二百年的时间,让他以一种自己绝对无法想象的情形、另外一种面貌、作为“阿达加迦”与自己邂逅的对方,能在自己的保护下,就这样平安的、再一次长大就好。可这却是非常自大的想法,就像对方此前说过的那样,是以“为他好”为借口、却剥夺了他意志、妄图左右他想法的行径,是他最唯一无法妥协的逆鳞。而他已经保证不会这么做了,对方也因此向他保证不会再擅自决定投身那些危险。
至少,给他一些时间,哪怕多几天也好,让他鼓起勇气告诉对方。
不,他其实希望能暂时维持现状。
维持现状不好吗?
那个细小的、源于他心底的声音又出现了。
没有不好。完全没有。他希望对方就维持现状,装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每天做些惹自己生气的事,就像刚才那样与那些小家伙们毫无违和感的混在一起,讲些极具欺骗性的有趣故事,最严重的惩罚莫过于卡露雅尔逼他吃半熟树莓制作的酸味点心……
没有什么比维持现状更能让他高兴。至少现在的确如此。
第249章 缺失之风(21)上
在法师聚集的海克鲁城里,无处不是优雅的态度与适宜礼貌,甚至连高声谈笑都是不合时宜的举动,更不会出现任何摆在台面上的争执。
若是在“秋风之月”,恐怕就连风从花丛里带出来的清逸花香,都能比这些身着长袍的亚灵法师们更容易引起注意。用阿达加迦的话来说:那些家伙就是在给尖酸刻薄的灵魂裹上彩虹般美丽衣服,还自我催眠他们没有任何失礼的地方——当然,他过于礼貌且疏远的称呼以及那些被惹怒后的讥讽说话方式,都不可否认的源自于这座城。
但,那是在西乌斯的那些战士们抵达这里之前。
当然,以优雅和礼貌著称的法师们显然不会去主动挑衅他们所看不起的战士们,却不代表他们不会对后者冷嘲热讽。
那种窃窃私语却从对方的外表、利益到魔力都极尽贬低的方式,别说是本来就“容易就被语言激怒”的战士们,简直是但凡听到,任谁都无法忍受的,继而让双方的冲突迅速上升到了私斗的范畴。
战法之间的争执显然是帝坎贝尔唯一没有举措可以一劳永逸解决的事情,就算帝坎贝尔自己就是战法双修,完全能理解任何双方的结症所在,可除非以后战法双修变成主流,或者至少达到一成的数量比,才有这才能减少纷争。而现在当然只能靠他亲自去调停。加上他离开海克鲁的这几个月里,城里的公务早已经堆积如山——虽然这一部分并不会给他造成什么麻烦,却足足占用了他一半的时间,加上西乌斯来的那些家伙简直就是刚播撒进肥沃土壤里的“麻烦种子”,跟前者合谋很快就占满了他所有的时间。至于与阿达加迦的长谈过后决定等几天再询问对方“那件事”,他肯定也暂时没空去想了。
等他把那些“无聊的争执”规划出具体的解决条款并丢给“公约履行监管委员会”去负责后,这才专注于处理海克鲁积压下来的公务。
阿达加迦大部分的时候都忙于毫不违和地混在“学习参观”的那些小家伙们里:有时候会跟他们一起去参加魔法课程——精灵语课除外;有时候则会跟小家伙们一起在中央城堡里到处“参观学习”——又称:调皮捣蛋;当他对这两样事情都失去兴趣,就会教小家伙们一些奇奇怪怪的恶作剧方法,譬如在门把手上涂上黏胶、把地板变成流沙陷阱等等,把整个中央城堡都化作了“小魔鬼”们的恶作剧乐园——在帝坎贝尔收到一堆投诉后,无数次警告他收敛一点后,他才逐渐没那么过分;最后,他甚至还能抽空给小诺拉上好几节风魔法的基础课,顺便陪卡露雅尔去看医生,并且用那些小家伙们做掩护、找各种各样的名头悄悄去参观了“七会”的具体运作形式……
帝坎贝尔简直无法想象对方为什么能拥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但是对此,他除了表示头疼,完全无法做出任何实际的谴责举动,毕竟对方还有一个新养成的习惯,对于他来说简直过于美好了,足以弥补那些恶作剧所带来的任何麻烦。甚至因为对方在这件事上作出的小改变,让他最近的每一天都会表现得相当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