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达加迦每天早晨都会出现在帝坎贝尔的房间门口,等着他打开门,笑着跟他道“早安”;后者会为此脸红,即便持续了十多天,依旧无法习惯。随后他们会一起前往白塔的城主专用餐厅,像之前那样一起共进早餐。
帝坎贝尔起床的时间实际上并不固定,阿达加迦却总能在他打开房门前出现在那里。有时候他能看得出来,对方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但他并没有丝毫不耐烦的样子,只会因为无聊而爬上窗台,盯着窗外那些弯曲的树藤看;有时候他就赶在帝坎贝尔刚要打开门的前一刻才赶到,后者只要竖起耳朵,几乎能听见对方急跑过走廊的脚步声;当然,阿达加迦从来不会通过两间房间相连的那扇门扉,好像在恪守某种必尽的原则,并且永远也不会违背。
这个心照不宣的新习惯几乎成了他们每天唯一能固定碰面的时间,可他们都默契的没有让它变得太过隆重。
他们相互都抱有谨慎的、生怕会打破这种美好的小心翼翼,只会在那张并不大的餐桌上聊些不起眼琐事,内容最多是对食物的偏好,剩下的时间则在进行古精灵语教学,模式是其中一个念几个古精灵语里的单词,另一个完美的模仿对方的所有发音后,再听前者讲解意思。
这大概是帝坎贝尔遇到过最享受的早餐以及最随意的教学方式,因为每天都能拥有这样愉快的开始,几乎让他感觉不到忙碌所带来的疲惫,甚至就连暴躁的脾气都很久没出现过了。
等帝坎贝尔终于忙得告一段落,却发现已经一不小心就过去十五天了。
刚处理完第十六天公务的海克鲁城主不经意回过头,看向自己背后的窗户,立刻蓦地怔住,吓得直接弹离了椅子,赶紧推开自己窗户。
“你在干什么?”帝坎贝尔惊呼。
正对着城主公务房间窗户的弧型树藤缝隙间,有一个时隐时现的臀部。它属于帝坎贝尔再熟悉不过的、穿着自己小时候曾经穿过的那套——也有可能不是之前那套,而是另一套,但它显然还是带有诺迪家族水百合花纹装饰,总而言之它现在属于“某个小男孩”——那个“穿着短裤的小男孩”,精力简直旺盛得像条小狗,不停在弯曲树藤间钻来钻去,并且每次都能把臀部精准对着城主公务房间的窗口,让海克鲁城主的视线里充满了那个可恶的、扭来扭去的轮廓。
他简直怀疑对方是故意的了!
“阿达加迦!”
他又喊了一声,在自己脸红起来前移开了视线,吼道:
“我问你在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新花招?!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阿达加迦并没有被身后冰冷地吼声音吓到,头也不抬的继续穿梭在树杈与树藤之间。
“我没有看!”帝坎贝尔愤怒地回答。
阿达加迦:“……?”
如果没有看,小城主怎么知道他在窗外?而且小城主为什么生气了?
阿达加迦困惑地回过头看向帝坎贝尔,解释道:“我当然是在爬树了。”
他以过于无辜的声音说完,又转回头,继续专注的穿梭在那些弯曲的树藤之间。
帝坎贝尔:“……”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对方的确是“一看就是在爬树”!
可恶!
“别爬了!快下来!阿达加迦,你听见了吗?!”
他连续的命令声显然被阿达加迦彻底的忽视了。
他只好改变了口吻:“你小心一点。别掉下去。摔伤了怎么办?我会担心的……”
“请放心,相信我,我可是很擅长爬树的。”阿达加迦头也不回地说。
“……”
这真是帝坎贝尔听过最奇怪的自信了。
他眼睛都不敢眨地盯着阿达加迦顺着树藤往下爬,接着又横向穿梭在周遭相对细小的插枝上,直到后者仔细地查看过那一整条树藤,这才顺着原路攀爬到比城主公务房间窗户正对位置略高一些的地方。
“小城主。”阿达加迦喊了一声。
帝坎贝尔:“什么?”
“准备好了吗?”
“准备?准备什——”
第250章 缺失之风(21)下
帝坎贝尔话都没来得及问完,就看到阿达加迦松开了手,直接松开了树藤,跳向敞开的窗户。
这种时候思考已经沦为摆设,更不用说言语谴责,帝坎贝尔唯一能做只有探出上半身,尽量张开怀抱,伸长手臂去接住对方。
“接得漂亮!”阿达加迦成功地落进帝坎贝尔怀里,立刻喝起彩来。
惯性早已经把帝坎贝尔带得踉跄向后仰躺在地上了,甚至连后脑都重重的磕了一下,过大的惊吓让他指尖发颤,心跳飞快,响亮得恐怕连对方都清楚的听见了,但他依旧紧搂着对方。
准确的说他脑袋都变得一片空白了,除了搂紧对方之外什么都忘了。
他足足花了三秒才回过神来大吼:“你是笨蛋吗?!”
阿达加迦以手肘撑在对方脑袋两侧,享受到了俯视对方的快乐,露出了过于灿烂的笑容,说:“你这不是成功接住我了……吗?”
“这根本不是接不接得住的问题!”
阿达加迦的话被帝坎贝尔的怒吼打断。
“塔顶到地面的落差有30米!30米!”
这才安分了几天?帝坎贝尔难以置信。
不,或许因为对方安分了几天就觉得对方会从此变得安分的自己才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没关系的,”阿达加迦表示,“都说我很擅长爬树了……”
“这根本不是擅不擅长的问题!”帝坎贝尔继续吼,“你这个老混蛋,就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年纪和目前的健康问题?能不能别再做这么幼稚的事情了?如果掉下去了,你就……”
阿达加迦就着这个姿势凑过去吻了吻对方的唇角,成功阻止了帝坎贝尔的喋喋不休。
“你……又来这一招?”经过数秒帝坎贝尔才想起来发出不满的声音。
“什么这一招?”阿达加迦无辜地眨眨眼。
不是他想来这么没新意,是这一招对小城主特别有效。
“别装傻!”
跟帝坎贝尔依旧愤怒的吼声不同,他双手扶起对方的动作却格外温柔。他反复仔细地检查对方有没有跌伤,就连一块树枝擦伤的红痕都啰嗦了超过三分钟,阿达加迦只好再度吻了他一下。
“你能不能在我认真跟你说话的时候,也认真一点?”帝坎贝尔这次不再长篇大论的训斥,而是瞪着对方表达不满。
“我也很认真。真的。”阿达加迦认真地修正了自己的话,“我刚才的意思是,我是不自觉吻下去的,因为小城主你实在是太……”
“闭嘴!”帝坎贝尔真是拿对方那张六百多年厚度脸皮毫无办法了。
“没问题。”阿达加迦愉快地回答。
帝坎贝尔实在弄不明白这个绿眼睛的老混蛋为什么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能找到耍花招的机会,他觉得自己早晚会被层出不穷的花招吓得提前患上魔减症。但自己除了骂他几句,还真的不能拿对方怎么样。至少现在不能。
他心情复杂地扶着对方站起来,不太确定地问:“你真的是在爬树?”
“当然不是。”阿达加迦理所当然地回答。
“……”
“我是在解构复苏魔法。”
“复苏魔法?”帝坎贝尔问,“就是你之前提到的精灵们真正想留下的那种魔法?”
“是的。”
“为什么?”
“因为……我想学会这种魔法。”
阿达加迦途中明显的停顿让帝坎贝尔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不想提及的部分,并且极有可能是关于梵释的部分。
好像每次提到梵释,阿达加迦都会变得非常奇怪,就像相比他的过去和已经故去的导师,他更想隐瞒的是梵释的一切。帝坎贝尔想问对方:梵释到底对你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但这些话在对方迅速避开他询问的视线后,只能哽在了他的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