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窗户,随后安静地阖眼。
窗外的蝉鸣阵阵,有人说那是盛夏的交响乐,代表生机,有人说那是短命虫的绝唱,象征死亡。
谢谌关上窗户,将一切聒噪拦在外面。他不是很喜欢这家酒馆,为了营造中式古典氛围刻意设置了窗棂,却完全忽略了蝉叫、蚊虫和带有温度的夏季晚风。
尽管这几者都是书本上常赞美的自然,可他出奇的讨厌,包括人们夸耀的泥土芬芳。
所以谢谌怎么看眼前这个alpha都不爽,即使周言晁现在没有散发任何信息素,只是啜饮杯中的酒。
打电话给周言晁是两个小时前的事,那时天还没黑。三言两语说不清,谢谌干脆把人约出来了。
不戴面具的周言晁走哪儿都惹眼,很快就有人举杯前来搭讪。
“你好,beta吗?我能请你喝一杯吗?”酒递到周言晁面前,距离近到就差喂嘴里了,急切之心明眼可见,看来他真的是这位omega的菜。
谢谌眼皮也没抬一下,面不改色地酌酒。
周言晁的视线则跃过酒杯,“我要被人泡了,不管管吗?”
谢谌慢悠悠搁下古典杯,“泡什么,泡福尔马林里吗?”
“?”搭讪的人和周言晁对视。
两人朝彼此眨了眨眼。
周言晁笑着道:“醋劲真大。”
谢谌:“……”
omega率先识趣地道歉,讪讪离开。不怪他没有分寸,谢谌和周言晁看起来本就不像恋人,从入座到现在,别说亲密举动,就连话也少之又少,倒更像拼桌的陌生人。
谢谌刚准备谈正事,又被来电打断。他刚把手机贴到耳旁,就听到父亲语重心长的关切。
“谢谌啊……你最近情况怎么样啊?”
“……挺好的。”
“有起色了吗?”
谢谌瞥了一样周言晁,以咳嗽掩盖窘迫,嘴唇小幅度地蠕动,“……哪儿有那么快。”
“啊……这样,你把你住址给我,我给你寄点药,我听人说挺管用的。”
“不用,崔瑛给了我药。”
“她又不是专门医这个的,给你吃了不管用就换啊!不然你一辈子就这样了吗?”对面的语气明显着急起来。
谢谌真的很想说“萎掉的是我,你到底在急个什么”,但碍于血缘关系还是没回怼过去,只低声道:“改天我去家里拿吧。”说罢扶额垂头,挂断电话。
“这里有带枸杞的酒吗?要不你来一杯?”
谢谌嘴角抽搐,悻悻地说:“喝硬了操.你吗?”
“你试试看呢。”
“别说了,想吐了。”
“酒量这么差吗?”
“……”
好在酒馆里没有养生到如此地步,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他们在聊天内容变得奇怪前,及时刹住,默契地跳过这一茬。
“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主动约我。”周言晁弯起的眼眸如皓月,瞳中带着明晃晃的光。
谢谌眉头微动,被恶心到移开眼。光线被褐色布料遮挡,周遭昏暗,谢谌仰头一看,发现是个beta站在了他身前。
beta笑着搭讪,顺带移开谢谌的酒杯,并将一杯玛格丽特放在谢谌面前,“请问旁边这个是你男朋友吗?”
“不是。”
“那我能坐你旁边,和你喝一杯吗?”
“不能。”
“你长得实在让人心动。”
“……”
此类夸耀背后的意图太过明显。
“谢谢,不喜欢这款。”谢谌本就因周言晁有些不爽,此时更没有好脸色,但偏偏他的脸就是越冷淡越显韵味。
“不喜欢这款酒吗?”beta举起那杯玛格丽特,一脸可惜道:“我来都来了,帅哥你赏脸碰个杯不过分吧?”
“我说的不是酒。”
“你说话真伤人心。”
谢谌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心里开始起疑。
酒馆内的每一盏灯亮度都较暗,一张张陌生面孔明显偏向谢谌这桌,像蛰伏在黑夜的毒蛇,不知是在悄悄地看谁。
谢谌忖测着,刚摸上古典杯,站在角落的张言承就迈步,但张言承看到周言晁有动作便又停下来。
悠扬古典乐间,谢谌握杯的手被挑开,他的指腹和杯壁之间横插了几根温凉的手指,桌上的酒杯被人夺了去,仅仅是触碰指尖,气氛就颇具暧昧。
谢谌看向对面,但周言晁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停驻,反而冷淡地盯着那杯酒。
“是只有靠下药才能钓到alpha的废物吗?”
谢谌仔细观察自己的酒,通过肉眼并没发现端倪。
此时恍然大悟。
原来借酒搭讪是假,心怀鬼胎是真。
第42章 再打一下
谢谌的掌心被蹭了蹭, 酥酥痒痒的,食指被轻捏,紧接着, 对方的手指像蛇一样穿过他的指缝,沿着蜿蜒路径摩挲手背。
谢谌:“……”
“啪”的一声巨响。
周言晁将酒水里冰块夹出放在泛红发痒的手背上。
谢谌将酒杯往beta那儿推,“喝了。”
beta干笑两声, 朝周言晁说:“哥们儿,你电视看多了吧?这么多人,我怎么敢下药……”
“最后一遍,喝了。”谢谌打断他。
“有病。”beta要走。
他的领子被一把揪住, 身子后仰躺在桌面上,酒瓶和玻璃杯都被打翻, 噼里啪啦的碎裂声挤进舒缓的交响乐中, 原本窥伺的顾客们光明正大地观看这场闹剧。
谢谌用小臂将beta压制在桌板上,拽住他的头发, 粗鲁地把酒往人喉咙里灌。
beta挣扎、扑腾、摇头,玻璃杯与牙齿撞击和剐蹭声清脆, 扭曲的脸被透明液体洇湿,酒悉数进了肚。他跪在地剧烈咳嗽,干呕着抠嗓子眼。
周言晁从始至终在原位不动, 这里是贵宾席,简直就是看戏的最佳观看位置。他眼疾手快,保住了自己的酒, 呷饮一口, 笑着轻叹道:“你说你,惹他干嘛。”
“操……”beta擦掉眼角的泪花,双目猩红, “你看我喝了有事吗?alpha还疑神疑鬼的,怎么?是被同性恋迷.奸过有心理阴影了?”
“但是有的药对beta没用啊——”周言晁横插一句,语调幽幽。
beta狠瞪了周言晁一眼。
谢谌促狭一笑,他抄起隔壁桌才开的香槟朝alpha的脑袋上敲。
在心如刀割的哀嚎中,玻璃以敲击点迅速瓦解,锋利的边缘刺破嵌入皮肤,零星碎片随液体四处飞溅,其中一粒蹦入周言晁的酒杯。
隔壁桌客人心痛他的钱,想上前理论又怕也被这个疯子敲一榔头,窝囊得捡起地上较大的酒瓶碎片舔了一口上面的香槟。
紧接着,一张纸荡在他面前。
他捡起发现这是支票。
“嗯?”路人仰头。
周言晁翘着二郎腿,微微举杯,酒随摇晃波光流转。他浅笑道:“我赔。”
路人的怨气原本快赶上厉鬼了,但被这张纸符封住了,上面的钱都够他再开10瓶了,他把嘴巴缝起来,揣好支票。
酒馆今晚的场面着实壮观。周言晁身处狼藉,手撑着头,半眯的双眸秋水荡漾,面颊酡红。几杯酒使微醺的他气质看起来些许柔和,但现在没人敢打他的主意。
因为同行的那位实在太疯了。
谢谌处处往人要害上打,逼得beta节节后退、四处逃窜。beta顶着满头血,甚至企图拉个冤大头作“挡箭牌”替自己受难。
客人们也不傻,灰溜溜地离开自己位置,生怕自己被暴力殃及。
beta从这头躲墙角那头,将破碎的玻璃踩得咯吱咯吱响,他顶着满脸污血咆哮,“报警!报警!你们报警啊!要打死人啦!”
在场的人无动于衷。
“你不拦一下你爱人吗?”
周言晁意识有些昏沉,身体的燥热让他有些迟钝,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和自己说话,讷讷地吐出一个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