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前方,仅仅几十步之遥的看台主位上,蒙特大公奥古斯都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们。
很割裂。
奥古斯都忽然抬了抬手。好像不过几息的时间,身后震耳欲聋的嘶吼与搏杀声,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归于一片死寂。
这位略年长的雄虫望着奥菲,在那双粉金色的翅膀上停留了片刻,目光里透着疑惑。侍立在他身旁的军雌立刻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奥古斯都这才恍然般点点头:“你来了,听说你已经度过二次觉醒了。那么,也应该为家族履行义务了。”
他略作沉吟,抬手指了指看台另一侧,那里安静地站着几只雌虫,发色或深棕或浅金,甚至包括那只曾去别墅“请”他们的金发亚雌。
“挑一只吧。”
喀戎猛地抬眼看向奥古斯都。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蒙特大公或许会因他“独占”奥菲而发难,或许会强硬地塞给他几个雌侍雌奴以示惩戒……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指向的,竟是蒙特家族内的雌虫,这意味着什么?
血脉相连的……近亲?
……蒙特大公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蒙特家族一直以来都遵循着家族内通婚的传统。”似乎是看出了喀戎的困惑,奥古斯都身旁那位军雌平静地开口解释,他的目光转向奥菲,
“公储殿下,您只需让他们其中之一诞下雄嗣即可。不用担心他们会纠缠您。”
喀戎下意识看向奥菲,但雄虫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股酸涩的恐慌这才后知后觉地漫溢上来,淹没了胸腔
不过这恐慌没持续多久,他的手很快就被温暖坚定地握住了。
额上的火焰纹有如实质般烧得奥菲生疼,但他直直地凝视着奥古斯都。他向来厌恶自己这个雄父,奥古斯都每次见到他,都好像一副记不起来他是谁的模样,
明明只有他一个雄子。
奥古斯都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残忍又冷酷。世界对他好像只是一个游戏。
奥菲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雌父,仆虫们说,他的雌父是家族中一个旁枝的亚雌,与奥古斯都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他生下的雄子眼睛不是红色,而被认为玷污了尊贵的血脉而被抛弃。
他很小的时候试图寻找过雌父,他找到了,在一颗偏远的星球。奥菲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亚雌似乎很开心,手里还拉着一只比他年幼的小雌虫。
奥菲就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时隔多年,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憎恶的雄虫,奥菲突然有些恐惧,透过他,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那个假使他没有找到喀戎,那个无波无澜活了上百年的,未来的自己。
奥古斯都像一具俊美的躯壳,没有信仰,没有信念。
他有漫长的生命,无上的权力。
身边的虫从来不会拒绝他,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从来不会失去,他就是规则。
奥菲想,如果他在这样麻木的旅程里,与不爱的虫生下了一个蛋,他会对他们多出任何一分关心吗?
不会,他自私,残忍,又冷漠。他和奥古斯都是同一种虫。
于是,奥菲不再憎恶奥古斯都了。
他看着那个‘不同世界线里未来的自己’:“我拒绝您的提议。”
雄虫清冽的嗓音在死寂的角斗场清晰无比。
奥古斯都的目光微凝,“哪怕你可能因此失去爵位继承权?”
奥菲的目光落在奥古斯都身上,这只略年长的雄虫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权杖鞭,鞭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持有它的虫就拥有着可以调动蒙特家族一切力量的权力。
缇雅玛星域拥有着令无数势力垂涎的丰饶资源。数十颗星球散布在星域深处,每一颗都蕴藏着取之不尽的稀有矿脉。无数座军事要塞横亘于星际航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柄看似简单的权杖鞭掌控之下。
但奥菲知道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拥有比这些更为珍贵的东西。
奥菲轻轻抬了抬那只和军雌交握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喀戎固执地攥住雄虫的手,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给雄虫同等的财富和地位。
奥菲没再试图抽手,反而紧紧回握与他十指相扣,然后用另一只手向奥古斯都行了个简洁的告别礼,即使用左手行礼并不符合规范。
喀戎感受到这个举动的含义,手指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奥古斯都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感到愤怒或失落。
或许正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
对他而言,这就像世界这场为他而设计的游戏里,某个非玩家角色念出了属于他的预设台词。
他不会认为这个角色违抗了他,因而也不会对这个角色感到生气。
同样,他也不会觉得有必要去改写这段必然发生的程序结果。
所以,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视线就像是关掉了无关的角色互动面板,毫无情绪地转回了主线情节。
奥古斯都的注意力重新落向下方的角斗场。
风从高空滑过,角斗场中再次传来金属与吼声交缠的响声。
奥菲拉着喀戎的手转身就走,却在转身的瞬间,隐隐约约听到空中传来一句奥古斯都的轻语。
“你的雌君怀蛋了。”
奥菲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瞳孔骤缩,他倏然转头,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呆滞,直直望向身旁同样瞬间僵住,脸上写满震惊的军雌。
第47章 怀蛋
奥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 那个理应更紧张的孕夫反倒显得镇定许多,甚至始终用那双熟悉的大手小心地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却无法驱散他心底越来越浓的不安。
军团驻地附近的别墅还在重建, 他们只能暂时选择其他的房产, 主星市区的那套复式公寓里,落地窗外是整个帝都最繁华的夜景。
一整支医疗队被紧急召来,还以为冕下出了什么大事的医疗虫们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却看见:
帝国一向以铁血著称的第七军团军团长正被柔软的粉色丝绸和蓬松的绒毯层层叠叠地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军雌只露出一颗线条硬朗的脑袋, 英俊的面孔带着几分无奈和局促, 整只虫陷在客厅那张足以容纳五只虫的巨型沙发里, 和突然闯入的医疗团队大眼瞪小眼。
而一旁的雄虫,那个传说中的S级冕下,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铂金色的短发有些蓬乱, 瑰粉色的眼瞳睁得溜圆,看见他们, 立刻急切地指向沙发上那个巨型蚕茧:
“快!给我的雌君检查一下!”
有一个陌生的东西寄生在了他爱虫的身体里。
它要吸取喀戎的营养, 霸占那个本应只属于他的温暖孕腔,把他的雌虫的身体当成自己的巢穴。
无耻!土匪!强盗!
医疗虫们脸上的肌肉集体抽搐了一下,但专业的素养让他们迅速围拢到沙发边,展开精密的便携式扫描仪和生命体征采集器。
一番迅速而细致的检查后, 为首的资深医虫盯着实时生成的全息影像, 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恭喜冕下!恭喜上将!上将这是怀蛋了!生命体征极其稳定, 胚胎着床位置非常理想!”
天大的好消息!S级冕下的血脉延续!帝国未来的希望!奖金和荣誉仿佛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奥菲瞪大了眼睛凑到悬浮在空中的投影前, 几乎要把脸贴上去。
孕·腔的内壁在投影中层层展开,色泽柔润,饱满丰盈的弧面微微起伏, 温缓有序地收缩舒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