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听,“分发到的寄生体”,就好像外星“虫”个体是块移动电话似的。
塞莉娅问:“所以我洗澡的时候可以让它在浴室门口等着?它能听懂吗?”
“能,它的智商取决于你。我前面说过了,虫族只有一个意识体,就是虫母,你与其说它们是一个种族,不如说它是个单一的非碳基有机体。”
研究员解释说,“虫族的个体思维能力极其低下,以前全靠虫母指挥、或是被寄生者的自主发挥,在虫母更改了寄生方式以后,她切断了和这些寄生体的联系,因此寄生体某种意义上就相当于世界上的另一个你了。”
“哇……”塞莉娅道,“那它会说话吗?要是过去的我能拥有一只寄生体就好了,它就可以替我去上学了。”
研究员:“……”
好质朴的愿望。
“不能。它没法替你上学,请原谅,我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一种比喻,它和真正的你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首先,它从长相上来说就不是人,有些患者表示虫族哪哪都好,但他们实在接受不了与节肢动物高度相似的外观,因此我们正在尝试说服伊莉拉对虫族的后代进行一些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貌设计,最好能是毛绒绒的小动物……”
人类事真多啊。
不愧是每个个体都拥有独立意识、能够在种族内部展示物种多样性的神奇生物。
塞莉娅边感慨着、边给自己注射了改良版虫族孢子。从此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黑不溜秋的小跟班,她给它起名叫路西法·夜影。
小名是大黑。
时间一天天流逝,营地里的人来来去去,总人数一直在上升,身边跟着虫族寄生体的人也从世间罕有变成了走在街上时不时便能看到。
塞莉娅活了下来,但她几乎从不想念她的父亲,只偶尔会在睡梦中见到她的母亲。梦里的阿琳达·蓬耶坐在她的床头,用温热的掌心轻抚她的发顶,轻声询问她在地球过得好不好。
“我在地球过得特别好!”她回答说,“不过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看我呀?”
……
还有一个人,也在梦里梦外不停地呼唤着。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们?
“太阳东升西落,戈康镇的樱桃树结果了,李维已经成家立业了,联邦不再是20世纪的联邦,人类的飞船奔向了宇宙,而我依然坐在月亮底下等着你。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李秋珊?”
班茜躺在湖边的摇椅上,半阖着眼睛,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李维和德莱顿将她从南方转移到了北边,但是说实话,待在这两个地方对报丧女妖而言没有区别,因为她在哪都不受欢迎。孩子们躲着她,大人见到她也绕路走,班茜习以为常、安之若素。
今天她照例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裙,头上却戴着一顶鲜艳的、鸟羽似的滑稽礼帽。她红色的鼻头在帽子的映衬下像是圣诞老人的礼物袋,一个小姑娘路过她的身边时,看到她这幅打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班茜也对这名女孩笑了笑。
她又想起了李秋珊。可能由于面前亚裔女孩的眉眼和李秋珊有几分相似,也可能是她和李秋珊分别了太久,她又过于思念对方,于是看山看水、看头顶飘过的云和林间浮起的雾,都有着李秋珊的影子。
亲爱的朋友,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们呀?
【我回来了。】
突然浮现在耳边的声音将班茜吓了一跳。
“秋珊?”
【是我。】女人回答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班茜很想跳起来,寻找李秋珊到底在藏在什么地方,但她的身体不知为何被固定在摇椅上动弹不得,“你去哪了?怎么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想见李维吗?我去喊他过来!”
【我想念李维,也想念你。】李秋珊说,【但是先不着急见面,了不起的先知小姐,我要告诉你一个关于里世界的秘密。】
“什么秘密?”
【我的时间不多,你仔细听我说,记住我讲的话,将它们原封不动地转述给李维。】
【里世界具有感染性。它会沿着技术路径入侵其他文明、或加深侵蚀,因为所有技术都是文明意识结构的映射,这就是为什么,只要一个遗民不反社会、就不会帮助其他文明对抗里世界。】
当初阿琳达·蓬耶向仙人求助时,后者拒绝了,说“外来者的帮助会导致你无法想象的、更加糟糕的后果,因此求人不如求己”。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内容,你千万要记牢,它和人类文明的延续息息相关——】
【这片宇宙的时间线已经混乱到了一定程度,而我竟然直到最近才意识到这一点。虫族穿越虫洞、来到了2018年的地球,将近十年后,三井高志才出发,可是三井家族的方舟在宇宙里经过漫长的航行、最终迫降在虫族的母星上时,却是虫母记忆中的三百年前!】
【我们被困在了时间环里,但它不一定是件坏事。】
班茜并不好奇李秋珊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在她眼里李秋珊就是一个万能的人。
她只是捕捉到了李秋珊话语中的一小处奇怪的点:“‘我们’?这和你、和仙人之间也有关系吗?”
第205章 终曲(二十七)
班茜耳边的声音沉寂了一会。
【有关……是的,有关。】
班茜听出她话语中的迟疑,问道:“不能说吗?”
【不,没什么不能说的,而且说出来会更好一些,因为你们要去通知当事人,劝他们参与到这长时间循环里面……等等,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说吧。】
李秋珊很少有如此纠结的时候,班茜大感惊奇。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的世界,仙人世界,曾经有个传说,这传说甚至还诞生在‘天狗食日、蟾蜍食月,既然天道不仁、不若逆天而行’的故事之前。】
讲述者的声音拖长,似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当中。
……
“今天的通鉴课,我们来讲解一篇古文,所有人都要好好听,我向你们保证、期末要考的!”
矮矮胖胖的通鉴课师父、静笃真人站在讲台上,用力甩着拂尘,试图唤起底下同学们的注意,“这篇文章非常非常重要,是九百六十二篇必背诵篇目之一,作者不详,此人可能正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闭关呢,也没准被雷劫劈死了,好在他写的东西流传了下来,人死没死就无所谓了。”
课桌前十五岁、只有练气期的李秋珊:“……”
静笃真人不如改名叫嘴毒真人吧。
她心不在焉摆弄着羊角辫,听静笃真人继续往下说:“文章的名字叫做《观龙舟记》,你们先听我念一遍,不会读的字记得注音。‘乙巳之春,余独游于郊外……’”
话说乙巳那一年呐,我独自在郊外游玩,只见天宇高朗、山色空濛、微风徐来、草木葱茏,我的心情正好着呢,忽然之间,风雷震震、大雨倾盆,我赶紧跑到凉亭底下,仰头一看——原来是神仙驾到,但来者既不是位于极地的雷煌宗,也不是高高在上的云泽天宫,而是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小门派。
虽说名头小,可他们的阵势是真不小,那几艘龙舟通体晶莹,不假云气,惟舟尾流光若霜练,翕张有声,俄顷,舟止于前,一人走下龙舟,很友善地问我:
“同志,你是仙人不?”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一则我不与他们志同道合,称不上“同志”,二则我还真没思考过自己到底算不算仙人——缺少灵根的普通人觉得像我这样的练气期也很了不起,但我在呼风唤雨的大能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我赶紧诚惶诚恐地纠正他,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士罢了,离入道还远得很。那人听完,抚栏而笑曰:“山野之客,可登舟一观乎?”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恍惚间听从了他,入其舟,但见四面墙壁上挂满了星图,银河如带,随手指的方向忽明忽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