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红色的庞大躯干从仰躺着下坠翻转了方向,坚硬到足以捏碎石块的钳足此刻拢着一层柔软的力道,将原本坐在他脸上的小家伙抓着藏匿在胸腹的位置。
夏盖轻微佝偻躯干,肩胛处覆盖着细密鳞甲的肌肉紧绷出力道,瞬间侧划,将半截钳足狠狠插到了矿洞旁侧的石壁之间,减缓下坠的情况。
滋啦。
刺耳的声音响彻黑暗,碎裂的石块不停下落着。
在这些高空坠物砸向夏盖的同时,他侧身护住怀里温热软绵的小虫母却不曾受到任何伤害。
珀珥蜷缩在夏盖的怀里,因为前不久腿间肆虐的蓬勃热气而战栗着。
那副漂亮的眉眼湿润着,面颊发红,下唇被咬出一截齿印,而腰臀则隔着轻薄的睡裙,侧坐在了那还沾染着血迹的巨大钳足之上。
他背侧依靠的位置正好是夏盖的胸膛,深红色鳞甲却残缺不堪,被王级洞狮具有毒性的唾液腐蚀出坑坑洼洼的伤口,光是摸到都令人头皮发麻。
珀珥几乎不敢用力。
他整个手臂上都淌满了属于夏盖的血液。
热度惊人,几乎烫得珀珥手指发颤。
他难以控制地发出细小可怜的呜咽声,白皙颤抖的手掌混杂着砂砾与血污,想要捂住夏盖胸前不住出血的位置。
……但这似乎是徒劳的。
王级异兽的毒液影响深深霸占着那一片皮肉,已经被腐蚀出血洞的伤口又因夏盖的动作而崩裂地更大、更狰狞。
珀珥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由精神力支撑的色块世界早在他追着夏盖跌入矿洞的那一刻便已经消散。
稚嫩且处于成长期的精神力下意识地压下了夏盖体内不住燃烧的热度,可即便如此,对方的体温对于珀珥来说也太高了。
脊背、臀尖浮动的热度让珀珥有些坐立难安。
但他也知此刻情况危急,不敢乱动,只能尽可能地靠在夏盖的怀里,尝试调动精神力驱逐对方身体上的浑浊虚影。
滑落中止,夏盖坚硬的背甲承受了一切的压力,燃血过量的自毁虽然被暂时压制,但烧灼血液带来的痛苦依旧存在。
夏盖自己未曾注意到的细节里,一簇一簇莹润的暖白色光影在另一个视角中萦绕于他的身侧,小心翼翼驱散着他周身盘踞的污浊虚影,减缓了此刻的难耐。
颤动的大地在碎石跌落的零星空隙中安静了几秒钟,但很快,新一波的震动又来。
固定在侧壁的钳足在环境影响中开始下滑,当裂缝逐渐变大时,夏盖率先放弃继续悬空卡在钳足的姿态,而是收回前肢,将小虫母藏于怀中,接受了重力的自然下沉。
极深的矿洞环境限制了燃血组首席的发挥,再加上此刻狂化症的侵蚀与燃血消耗的后遗症同步交错,令他近乎力竭。
本打算就此接受自燃式死亡的夏盖牢牢护住珀珥,翻转身体将脊背向下,准备承受一切。
下坠的黑暗中,夏盖的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喘息,口器间似乎还绕着那甜蜜的淡香。
也不知道怀里这小家伙怎么出现的?太阳宫那群人是吃虫屎长大的吗?
连个孱弱娇气的小虫母都看不住……
还说什么最坚固安全的堡垒,看来也是个垃圾货……
太阳宫:???
不是?!整件事情中我最无辜好吗?!!谁能想到虫巢之母还能自己闪现啊!!!
珍珠:无辜脸.jpg
此刻,在夏盖抱着珀珥即将跌落至矿洞最深处的几秒钟里,那沙哑的精神力喃语慢了半拍响彻在珀珥的大脑中——
【不许动。】
【乖乖待着,等他们来救你。】
矿洞深处温度极高,以小虫母的身体,恐怕没几分钟就得脱水,他需要更多的水分来维持自己的体温。
夏盖有些混沌地想,他这具即将报废的血肉,或许还得趁着死之前多撑一会儿,至少得把怀里的这个瓷娃娃护着等到救援……啧,真是麻烦。
只希望陆地上那群蠢货能快点发现他们心心念念的小虫母正埋在矿洞底下呢!
他可不想在临死前还得费神照顾小娇气!
这般想着,下落过程中的夏盖却把钳足收得更紧了,将珀珥紧紧护在怀中,近乎交错着心跳声与之相互挨近。
千米深的矿洞内,夏盖的思索看似经历了许久,但在真正的下落速度中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纵使中途他曾用钳足延缓速度,但也不过是零星。
矿洞深处的热意愈发浓郁,夏盖周身的滚烫也久久不散,连意识也将溃散。
但他依旧咬牙坚持着最后的理智。
当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起,砸出一片高达八九米的烟尘时,夏盖钳足交错,仰躺着近乎将珀珥保护在了距离自己心脏最近的位置。
也是在砸落的轰鸣声响起,不知道何时又被凝聚出来的精神力如丝缕般环绕在珀珥与夏盖的身侧。
柔软的力量蓬勃着无限的生命力,在刹那间照亮了整个幽深的矿洞,于夏盖落地的瞬间向外溢出一圈又一圈的能量波纹,顷刻间消散于无。
——砰!
同一时间,观测站内的工作人员忽然失手砸在了桌面上,见比约恩看向自己,他有些激动道:
“副首席,有、有发现!”
比约恩:“什么?”
“刚刚在矿洞深处超越5000米的位置检查到一抹极其微弱的生命信号,但、但是目前不能确定是首席还是其他的地底异兽。”
比约恩漆黑的眼瞳微动,只留下一句“继续”便转身离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集合还有行动力的燃血组成员,丝毫不顾及下方的地动才在刚刚停止,是否还有余震发生。
眼下无法确定大地的稳定情况,采矿设备均浮于陆地上方,便于挖掘矿洞的器械也无法使用,因此此刻他们能够依靠的只有自己。
整个行动不过发生在五分钟内。
当燃血组的成员如炮弹一般落地,砸出小半截土坑后,他们没有任何犹豫,便分着小队向夏盖跌落的矿洞方向前行。
陆地上的那尔迦人在混乱中搜寻着。
陆地下方温度高热的矿洞底部,烟尘尽散,露出了怀中紧紧抱着小虫母的夏盖。
或许是因为最后那一刻浮动着的精神力,夏盖暂时脱离了原始形态,却又不曾全部褪去非人的特征,尽显狼狈——
他双眸紧闭,侧脸、脖颈乃至四肢留下大片的血迹擦痕,胸膛上被毒液腐蚀的血洞依旧向外渗着猩红,皮肤散布深红鳞甲,却又从手肘的位置延伸出一截缩小化的钳肢,呈现出一种半人半兽的姿态。
夏盖在最后一刻承受了全部的下坠力道,即便有珀珥的精神力做缓和,但对于同时受到狂化和燃血后遗症影响的高级那尔迦人来说,能坚持到现在已然是强弩之末。
此刻夏盖已经陷入深度昏厥。
他寸头上落着细碎的石屑,眉眼冷沉,起伏的胸膛上氤氲这滚烫的汗意,半异化的双臂还残留着肌肉记忆,为珀珥留出了一片安全空间。
卡塞2号星上的震颤终于进入了尾声,幽深黢黑的矿洞在碎石彻底稳定后陷入了无限的静谧。
珀珥眨眼,在这片高温矿洞中小口喘着气,他近乎半跪着撑在夏盖坚硬的腹部,摸索着想要唤醒对方。
他的手掌还带有一抹温凉,很柔软,在蹭掉了灰尘后小心翼翼伸了过去,轻轻摸了摸夏盖的面颊。
那些从鬓角部位蔓延出的细密鳞甲热度惊人,烫得珀珥忍不住蜷了一下掌心。
或许是因为小虫母微凉的体温为夏盖来了一丝清凉,他无意识地滚动喉头,发出低哑发沉的轻哼,然后追着、寻着想要蹭动到更多的清凉。
“夏、夏盖?”
珀珥犹豫了一下,一边呼唤对方,一边又用手掌拍了拍夏盖的脸颊。
但对方毫无反应。
珀珥被消耗了大半的精神力此刻有些萎靡,他抿着唇,手掌尚未从夏盖的颊面脱离,又一次尝试着调动精神力去感应对方的状态。
——这是阿斯兰教给他的。
因最初的难以掌握,阿斯兰曾用精神力裹着他一寸一寸去感应,从光线明媚的午后一直学习到橘红铺满天空的傍晚,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