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堕落种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吵着这只娇气又孱弱的小家伙。
普通的治疗药剂虽然难喝,但见效速度还是很快的,等珀珥从混沌的梦境中醒来时,原本的头昏脑涨消失了大半,发热出过汗的身体有些黏腻,对于爱干净的小人造人来说有些不舒服。
“我的小祖宗你可终于醒了!”
已经和威尔讨论完情况的星弧刚一进卧室,便见侧睡着的小虫母眨巴着空茫的眼睛,整个人还有点没回过神的恍惚。
又一次对珀珥的脆弱性有认知的星弧大步上前,抬手接过其他堕落种递来的衣服,就像是裹婴儿一般,三两下就将珀珥严严实实给裹在了好几件大衣拼凑出的温暖环境里。
这颗小行星上的气候很差,阴冷潮湿,天空上几乎见不得太阳,这是自由星域最常见的天气。
至于混乱的城区内则有许多陈旧的工厂,导致星球上的空气质量也很差,总带有一股闷闷的烟味。
星弧可再不敢叫这小祖宗冷着冻着,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家伙!
待将珀珥裹得严严实实,他才有功夫问:“感觉怎么样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发热后睡了一顿的珀珥蔫哒哒地摇头,嗓子还有些哑,“不、不想吃。”
作为被劫持者,珀珥本应该更加惊惶恐惧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份小动物的直觉让他虽然有些怕他们,却又很清楚地知道他们不会伤害自己。
“喝点水吧。”
一个身形高壮的堕落种端着水杯过来,他的双臂被改造成了金属质地的机械造物,在昏暗的室内闪烁着银光,看起来森冷地像是一件兵器,可当他捏着水杯给珀珥喂水时,却又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做实验。
干涩的嗓子得到滋润,珀珥艰难从“襁褓”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这是哪里?”
“别乱揉!”
星弧拧眉,快一步抓住珀珥的手,一边小心看对方眼睫上是不是沾了什么东西,一边回答道:“自由星域内的一颗小行星,没名字的小破地儿,没什么可好奇的!”
落后一步的威尔走到卧室内,他看了一眼缩在星弧怀里的小虫母,扬声道:“我今天去重新买了针剂,比药剂的效果很好一点。”
珀珥眼睛瞪圆了一瞬,在听到“针剂”两字下意识皱了皱鼻头,正好被几个偷偷瞧着他的堕落种看了个正着。
一个脖子上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堕落种忍不住道,“这玩意儿疼吗?”
另一个道:“不疼吧?那小针尖的,感觉都扎不破我的脖子,徒手就能给捏断。”
“啧,又不是给你扎,那是给这小家伙扎,瞧着就细皮嫩肉的,等等该不会扎出来一碗血吧?”
“靠,那有点恐怖了吧?这小家伙全身上下的血加起来,有一碗吗?”
“……”
“夸张了兄弟。”
星弧翻了个白眼,“你当这是注射还是放血呢?还一碗……”
只是当他看到珀珥那张因为发热而烧红的面颊上时,藏在嘴里的话一顿,却被咽了下去。
好像说得也没错,这小东西细皮嫩肉的,稍微冷一点就发烧了,真把针扎进去,可别给扎坏了……
甚至昨天喂药他就是轻轻捏了一下小虫母的腮帮子,没想到就给人弄出了两道小青印,看得星弧心里不是滋味,半夜偷摸地起来了好几次,就是为了看那印子消没消……
因为其他几个堕落种的担忧,星弧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要不就继续吃药吧,你会给人打针吗?别把这小东西给打坏了……”
威尔挑眉,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星弧。
星弧舔了舔犬齿,给自己找补道:“老大是让我们把好好他带回去!这要半路出了问题,谁负责啊!”
“放心,我手稳。”
“而且针剂见效比药剂快,不然长久着发热对珍珠的身体也是一种消耗。”
威尔懒得理会对方,只打开小医药箱,先准备好了酒精棉片,又打开了用于治疗发热感冒的针剂。
银白色的针尖晃动着微光,看起来有些冰冷。
威尔:“星弧,帮我们的小珍珠把袖子弄起来。”
珀珥慢吞吞眨了眨眼,他身上穿着的是之后换上的宽大卫衣,长得可以当短裙,甚至都不用折起袖子,那松垮的领口便在星弧有些生疏的动作下一滑,露出了珀珥的小半截肩膀。
雪白雪白的,像是迷失星域内终年见不到的新雪。
静谧狭窄的室内不知道是谁轻轻倒吸了一口气。
原本堕落种们有些嘈杂的说话声停止,即便窗外的天气再怎么阴霾、房间内的温度如何阴冷,可当一整个房间内聚集着十多个强壮有力的雄性后,这份冷意也足以被他们的体温驱散。
那么白,那么单薄,在暴露到空气里的时候还是瑟缩了一下。
星弧喉头微动,催促道:“威尔你快点!别把这小东西又冻着了!”
威尔:“……这就来。”
珀珥抿唇着唇,他看不到,只能听见窸窣靠近的声音,也正是这种未知感,令他整个人都很紧绷。
威尔顿了一下,他抬手捏了捏小虫母的耳垂,轻声道:“放松,不疼的。”
骗人。
珀珥想,打针明明就是疼的。
在他刚刚脱离液基活体生物培养罐的时候,那些走动在实验室内的白衣服总给他打针,有段时间他手臂上有很多细细的小红点,甚至还会晕染出一片青紫。
他不喜欢打针。
小虫母脸上的神情几乎是直白的,赤裸裸的不信任让威尔的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戳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叫人心软呢?
这群生活在迷失星域内的堕落种习惯了混乱与残酷,他们的日常生活几乎都是打打杀杀,打杀对象包括但不限于灰烬1号星上的异兽群,某些想要来抢夺地盘的星盗,或是去巴别塔星港上交换物资时遇见的挑衅者……
总归对于他们来说,伤痛都是小事,甚至有些时候疼痛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兴奋剂。
但此刻,当他们望着针尖和有些僵硬的小虫母时,却觉得有些难受。
如果当时他们再小心一点,是不是小虫母就不会这样难受了……
另一边——
珀珥那只露在松垮领口外的上臂被温热的手轻轻钳住,冰冷的酒精棉片进行了简单的擦拭,很快就是一阵不算重的刺痛。
几乎是他空茫的瞳孔有着瞬间收缩、漫上水雾的同时,一块不大的小圆球被威尔塞到了他的嘴里。
威尔:“舔。”
迟钝的小人造人跟随指令动了动舌尖,随即弥漫上来的是一股甜呼呼的滋味。
很甜,几乎冲散了手臂上针剂注入时的轻微痛感。
——是一块软糖。
好像……也没那么疼了?
珀珥睫毛微颤,含着糖果的腮帮子微鼓,看得星弧心脏软软,轻戳了一下小虫母的脸蛋。
当然不止是星弧心软,就连其他盯着看的堕落种也都感觉心里漫上一层暖暖的痒意。
这颗雾蒙蒙的小珍珠早在不自知的时候,便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关注。
一针剂下去,药效逐渐起了作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珀珥便觉得有些昏沉。
他打了个哈欠,还不待说什么,就被星弧催促着睡觉。
珀珥犹豫了一下,如果是往常,他大概会顺从地接受,可或许是因为战舰上导盲球以及其他那尔迦人的“鼓励式教育”,促使着他生出了一些为自己争取的胆量。
珀珥歪头,发丝扫过了星弧的脖颈,“可以不睡吗?”
星弧挑眉,带有几分邪性的坏小子长相桀骜而叛逆,“打哈欠了还不睡?那你想干什么?”
他——甚至是他们,对于所谓的“人质”似乎宽容得过分了。
卧室内的堕落种都看向小虫母,等待着他的答案。
珀珥咽了咽唾沫,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心虚又坚持道:“不、不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