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导致的变化让珀珥的声音更软更沙,落在一屋子的堕落种耳朵里就像是在撒娇,听得人晕头转向,只恨不得小虫母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想睡就不睡了!”
“对啊,总不能硬逼着这小家伙睡觉吧?”
“星弧你都抱多久了,给我抱抱呗?你之前不是说自己最讨厌弱小的家伙吗?嗯?我替你承担呗?”
星弧:“闭嘴吧你们,一个个粗手粗脚的,我还怕你们把他弄坏。”
珀珥睫毛抖了抖,星弧冷哼,抱着小虫母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藏在外套下热乎乎的小腿。
还捏住环绕地丈量了一下,细得厉害。
他道:“就你会招惹人。”
珀珥眨眼,满脸无辜。
那份怯懦的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惯得大了一点儿。
“啧,算了,不睡就不睡。”
星弧把外套给珀珥裹得又紧了些,随后将人递到了一个脸上横过金属长疤的堕落种手里,“刀疤,先带着他,我和威尔商量一下现在的情况。”
威尔轻笑,抬手摸了一下小虫母的刘海,嘱咐道:“照顾好他。”
他又俯身对着珀珥说:“一会儿困了就告诉他们,他们会哄你睡觉的。”
……我也不用哄呢。
珀珥抿唇,温温吞吞地应了一声。
“真乖。”
威尔从口袋里又摸出一颗彩色包装纸的软糖,放到了珀珥的手掌心里。
威尔:“是给小珍珠的奖励。”
是他路过超市时忽然起意买回来的。
很便宜的糖果,但在这片混乱的城区内却算是奢侈品。
珀珥耳朵微麻,隐隐浮现一抹古怪的熟悉,但不等他捕捉,就已经被刀疤脸的堕落种抱到了另一侧。
刀疤的声音低沉,带有一种年长叔叔的质感,天生具有可靠性和安全感。
“放心,会照顾好他的。”
属于堕落种与小虫母的交接仪式结束。
星弧、威尔和其他几个同伴暂时去旧楼的客厅中商讨此刻情况,并尝试与他们的老大取得联系,得到下一步行动指令。
而卧室内,刀疤见怀里的小虫母困乏地打着哈欠,偏偏又撑着一口气不愿意睡,他视线扫过窗外,忽然问道:“想摸鸟吗?”
“鸟?”珀珥脸上升起好奇。
刀疤不再多言,单手拢着小虫母的身体,用外套将其严严实实护住,便开窗翻身侧坐在边檐上,手臂上改造的机械附肢晃动,便捉了一只站在管道上的小麻雀回来。
毛茸茸的小东西哆嗦着被刀疤放在了珀珥的手掌心里,羽毛轻薄柔软,带有几分细微的暖意。
在堕落种手里打颤嘶鸣的小麻雀落在珀珥手里收了声,像是幼鸟找到了妈咪似的发出夹夹的叫声,甚至还偏头蹭了蹭珀珥的手指。
——完全就是有两幅面孔的心机小鸟。
珀珥惊喜地伸了伸手指,小心翼翼梳理着对方的羽毛,尝试用触摸来感知小鸟的轮廓。
毛茸茸的。
“请问……我可以摸摸吗?”
一道有些雀跃的声音响起,刀疤因为不在意弱者,所以丝毫不动,珀珥则探出脑袋,转向声音的位置。
刀疤整理了一下小虫母脑袋上保暖的兜帽,这才解释道:“是隔壁的小孩。”
小行星上的旧楼像是古旧星球上的城寨一般,挤挤挨挨,楼与楼之间的距离很近,这里能够被宇宙高等生命利用的土地有限,人烟高度集中在城区内,因此当窗户半开,珀珥与隔壁楼中的小女孩仅有一臂的距离。
手里的小麻雀动了动,珀珥抿唇,循着声音小心伸出了手臂。
然后另一只手也从铁栏围着的窗中探了出来,瘦骨嶙峋,小心地摸了一下珀珥掌心里的麻雀。
隔壁的小女孩有些怕长得凶神恶煞的刀疤,但她却很喜欢藏在帽子里的漂亮小哥哥。
她鼓起勇气打了招呼,介绍自己叫米拉,已经十岁了,从小出生在这里,说她的爸爸妈妈在周边的旧工厂上班,说他们在努力赚钱攒钱,想以后离开自由星域,去别的繁华星球上定居,还想要加入星盟……
她夸珀珥好漂亮,像是童话书里的王子,还主动给珀珥分享了童话书的名字。
米拉说的东西珀珥并不是全部都能理解,但他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点点头,是全世界最好的听众。
两个心理年龄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二十五岁的“小朋友”隔着手臂长的旧楼缝隙,你一句我一句聊着,话题内容能从小鸟是什么颜色跨越到小行星之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米拉没见过,珀珥也没见过,刀疤见过但是从未仔细注意过,于是这个话题便开始变得天马行空。
直到珀珥困得眼里转上了泪花花,这场认识新朋友的社交活动才结束。
在被楼下的母亲叫走之前,米拉把一个手工制作干花手串送给了珀珥,说这是交到新朋友的礼物,还祝愿漂亮哥哥早点病好。
这样交换礼物的环节于珀珥来说很陌生,他有些局促地捏了捏手指,忽然想到了那颗软糖。
于是在喊住米拉的同时,珀珥靠近刀疤,在堕落种紧缩的瞳孔中,他几乎是凑在对方耳边小声询问的——
“我可、可以把糖送给她吗?”
耳廓边是小虫母清浅的、似乎还带糖果香气的吐息,刀疤喉头微动,颔首的同时哑声道:“当然可以,糖属于你,你有支配它的权利。”
支配的权利。
这是一个听起来让珀珥有些开心的词汇。
珀珥弯了弯眼睛,将糖果递了过去。
拿着糖果的小女孩笑了起来,虽然瘦弱嶙峋,可她却有一双星星般璀璨的眼眸。
等米拉彻底离开,刀疤怕外面的空气凉,关上窗户,珀珥困倦地靠在他怀里,小声问道:“米拉……长什么样呀?”
他看不到小女孩的模样。
刀疤一顿,心中微涩。
这个问题……
他尝试描述:“有……嗯,长长的头发,弯眉毛,眼睛很大,亮亮的,一个鼻子和一个嘴巴,瘦瘦的,看起来很弱小,事实上也确实很弱。”
珀珥:?
刀疤尴尬抿嘴,忽然觉得自己需要学习一下如何描述外貌。
仰着脑袋的小虫母神情空白了好几秒,粉粉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没能挤出来一个字,倒是客厅内商议了半截的星弧有些坐不住,走到卧室里看小虫母的情况。
堕落种之间也有上下级之分,见星弧进来,即便刀疤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一团舍不得放手,但还是敛眉颔首,将怀里的小虫母递了过去。
实力决定等级,他还没有和星弧争的资格。
瞬间换了个“坐骑”的珀珥被星弧按着发顶揉了揉,他的脑袋被压在肩头,原本遏制的困倦伴随枕上去的动作瞬间汹涌而出。
星弧:“行了,先睡吧,睡起来病就好了。”
珀珥迷迷瞪瞪又被困意侵袭,逐渐闭上了沉沉的眼皮,在脑袋彻底枕在星弧的肩膀上时,他感知到有一双温热的手调整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屏蔽项圈。
用于屏蔽精神力的金属项圈用料轻薄,但本身却是凉的,因着小虫母发热升起的体温而逐渐染上了几分暖意,只是那材质依旧硬,在珀珥的颈间留下了一片薄薄的红印。
瞧着那张又纯又好看的睡颜,星弧抵着指腹蹭了下珀珥的脖子,冲着后一步跟来的威尔有些不满。
“这玩意儿就不能取掉吗?把他脖子都硌红了,怎么能长得这么嫩……”
威尔拧眉,瞧着那红痕心里跳了一下。
他指尖颤了颤,低声道:“我给他抹点药。”
精神力屏蔽项圈会根据穿戴者的脖子自动调整大小,指尖触摸勉强能碰着些红痕,可若是涂药就有些麻烦了。
向来缜密细致的威尔难得心软,盯着红痕终是取下了项圈,用最快的速度把药膏揉了上去。
药膏一股薄荷味,有些清凉,对于现阶段还有些发热的珀珥来说很舒服,惹得他在睡梦间轻轻哼了两声,倒是叫一屋子生着改造肢的堕落种面红耳赤,眼神飘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