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D不要乱跑,跟我过来。”
“AD跟团啊,再不跟团我们要输了。”
“我靠,AD怎么这样玩游戏啊……”
混乱的语音,糟糕的战场,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哪里的菜市场,白榆的耳朵都有些受不了,看了眼齐熠,才发现他状态不对劲,呼吸急促,身上大量出汗,就连面色都开始隐隐发青。
他连忙叫停训练,一把拉下齐熠的口罩。
瞬间倒吸一口凉气。
齐熠从脸上一直到脖子、手臂,全都起了一层红色的小疙瘩!
“嘀嗒、嘀嗒……”
药水顺着输液管,缓缓输入到齐熠淡到几乎不可见的血管里。
隔着病房的门,隐隐能听到门外周寻文崩溃的声音:“我去,谁能想到还有心理性过敏这种病啊?我怎么跟老赵解释,刚在电话里差点没把我吓死……吗的,老赵不会撤资吧,我总觉得齐熠会趁机告状……”
白榆靠着墙,眉头紧紧皱着。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齐熠之前在IKN打训练赛都完全没问题,为什么去了几个战队后,不仅没有变得更好,反而连正常的交流都做不到了?
在这个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病房的门缓缓打开,白榆下意识抬头,看到齐熠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面色惨白地站在门口。
少年的手因为紧张,用力握着输液架,嘴唇习惯性紧抿,脚下始终跟他们保持着最远的距离,光从他身后逆过来,隐隐能看到他泛红的眼尾,真是可怜又可恨。
他像是在内心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艰难开口:“我不会告状。”
白榆以为自己听错了,“嗯?”
周寻文也懵了一下,“我靠,这门不隔音啊?”
察觉到胁迫,齐熠又往后退了半步,用力抿唇,目光甚至都不愿意落在他们脸上。
但是过了半晌后又鼓起勇气张了张嘴,舌头好像不会发音了一样,需要非常用力才能让它动起来:“我……不会告状,不用担心。”
白榆的内心忽然被触动了一下。
齐熠还是想打比赛。
他突然想明白,自己和周寻文在意的点完全不一同,周寻文担心赵乾撤资,而自己更想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齐熠,我可以跟你聊聊吗?”
第8章 齐熠
封闭的房间对齐熠来说非常难捱,尤其是还有一个陌生人的情况下。
刚消下去的红疙瘩好像又要从身体里冒出来,齐熠克制住抓挠的冲动,病服下的皮肤早就被抓破了,再抓也只会更疼、更痒。
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尽管他每次想要表现得跟正常人一样,但周围人还是会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异样。
然后就是关进这样的一个小房间里,和一个陌生人开始所谓的谈心。
白榆关上房门,保持了跟他的安全距离。
但齐熠并没有因此感觉到安全,这让他想到第一次被IKG经理谈话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位置关系。
对方谈吐得体,仪表堂堂,声音也很温柔,给了他一种很安全的错觉,“可以告诉我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吗?”
那些事他本可以带进骨灰盒里,但他太想上场打比赛了,他努力克服心理障碍,第一次把自己的内心剖给一个陌生人看。
他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上场的机会,但随之而来的,是大型驯服现场。
对方像是掌握了他的命脉,温柔的语气总是带着高高在上的指令:“齐熠,你应该和大家呆在一起,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你再这样下去我也很难做啊。”
“你要知道这些都是你的问题。”
“我希望你跟队友沟通是什么很难的要求吗?这不是正常人都能做到的吗?”
“你努力一下不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试着跟大家交流?”
“其他人知道你是塞进来的大少爷,对你有点情绪很正常的。”
“你跟正常人不一样,所以你要学着改变自己,这样才能融入大家。”
“你听我的,就按我说的做。”
“我也想给你机会上场,是你没抓住。”
齐熠的感知很敏锐,能看到别人脸上那些不易察觉的微小情绪。
和蔼可亲下的不耐烦,温声细语中的诘问,看似关心的嘲讽,那些藏在棉花里的软刀子并没有因为棉花而变得柔软,反而每一刀都捅在他毫无防备的地方。
然后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还要诘问他:“所有人都在迁就你,你还要怎么样?”
齐熠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指甲在大腿上磨出了血,他从来没想怎么样,他只是希望自己能像正常人一样上场打比赛。
他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榆,说实话,并没有抱太大期望。
想跟他谈谈的人太多了,从IKG离开后他去了很多家战队,他吸取了第一次的教训,不再坦露心声,但无一例外,大多都没有聊出什么名堂,失望而返,然后自顾自地给他打上一些标签、做一些定义,最后衍生出同一个结局。
想到这些,齐熠的嘴唇下意识抿紧。
太多人想要驯服他了,把他当傻子一样,以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乖乖自愈,然后迫不及待地想在他身上看到效果。
太自以为是了。
他盯着脚下的地板,甚至不愿意看向白榆。
安静的空气非常难捱,他等着白榆问一些带有强烈意图的问题,然后敷衍掉他,这样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回到战队打比赛。
他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直到身前传来白榆仔细斟酌的声音:“他们三个没有经过正规训练,说话抓不住重点,你想屏蔽他们也行,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emmm……能不能只屏蔽他们三个,把我放出来?”
齐熠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抬头看向门口的白榆,对方清瘦的身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尽可能让出安全领域,膝盖微曲,双手紧握,目光真诚又恳切地看向自己。
齐熠被指责了太多次,他已经习惯性地竖起防御抵制外界,结果并没有被攻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白榆以为他不愿意,尝试跟他沟通:“毕竟要上场打比赛,就算不想听我的声音,总要听裁判的声音吧?你也不想被判违规对吗?”
太不正常了。
这不是一个战队负责人该有的姿态。
他死死盯着白榆的眼睛,企图在他身上看到伪装的痕迹,但很意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温泉水一样,不管他表现得多么糟糕,总是会无条件地包容自己。
白榆看他不说话,又重新斟酌了一下措词:“我不是说你不好,你很好,我也很愿意在你身上花时间,但至少你要先把我的麦打开。”
齐熠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手指焦虑地摩擦着膝盖,藏在病服底下的皮肤早就被他抓出了血、破了痂。
白榆怕刺激他的病情,连忙起身,“你别着急,慢慢来,我先出去你冷静一下。”
他拉开病房门,封闭的空间一下就被打破了,齐熠是那种感知到危险就想跑路的人,结果他都还没跑,白榆先跑了。
他有些着急,嗓子突然发紧:“你、你等一下!我可以听你的……”
白榆停下脚步,回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喜。
齐熠忽然不敢看他的了,用力抿唇,“我听你的,至少会把你的麦打开。”
齐熠的声音本来就好听,此刻更是犹如天籁。
门外除了白榆和周寻文,还有赶到不久的赵乾,听到齐熠主动开口后突然就热泪盈眶,看向白榆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触动,久久不能平息。
白榆知道,是时候跟赵乾好好谈谈了。
咖啡馆拉响小提琴的伴奏,可惜没人欣赏,只能和赵乾的叹息混合在一起:“我妹妹,也就是小熠的妈妈,从小就离经叛道,长大后更不听家里人的话,非要跟一个赌徒结婚,对方很快就骗光了她的财产,两人争吵、离婚,然后又复合,又争吵,又骗光她的钱,一直到小熠七岁,他妈妈终于受不了了,又不肯跟家里和解,就带着他跑去了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