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里的花已经被周寻文换了一盆,新来的小雏菊长势喜人,有种野蛮生长的生命力,莫名让白榆想到被路晟折走的洋甘菊。
说起来,这些天除了赢比赛,最大的乐趣就是看路晟吃瘪,在外面那么牛的一个人,三言两语就被他说生气了,还怪有意思。
他笑着抽搭了一口,心情总算好了些,不过想到一些事笑容又淡了。
双手靠在没封顶的阳台上,望着外边的夜色,久久不语,直到手里的烟头烫到手指,才反应过来。
他用力抽掉最后一口,熟练地摁在花盆里,原本精神的小雏菊都被熏得有些蔫了。
白榆心不在焉地拨弄了一下,想到路晟的臭脸又觉得好笑,他习惯性摸出一根烟,正要点上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声音。
隔壁住着路晟,他这么晚要去哪?
白榆竖起耳朵,听到脚步声往楼下去了,连忙将叼在嘴里的烟拿下来,跟过去看是怎么回事。
路晟简单披了件外套,穿着黑色背心和短裤,露着两条胳膊,脚下穿的还是基地统一发放的塑料拖鞋,跟他这个人一点都不搭。
他来到一楼贩卖机前站了很久,不投币,也不扫码,就那么低头看着。
白榆感觉他的状态很像是魂丢了,又或者梦游之类的,还在思考梦游的人能不能喊醒来着?
路晟的脚步忽然动了,他朝着三楼训练室的方向走去,走得很慢,脚步“哒哒哒”,有种诡异的节奏,进去后也不开灯,白榆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去的,竟然熟练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在位置上,埋头在下面摸着什么。
不会真是梦游吧?
白榆把烟重新叼回嘴里,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个事,然后就看到路晟摸到电脑开关,打开后熟练地输入账号密码,登陆了游戏。
嘴里的烟“啪嗒”一声就掉了。
白榆的声音透着忍无可忍:“路晟,你有毛病吧?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训练?”
楼下,贩卖机。
路晟坐在宽敞的长椅上,刚被白榆训了一顿,瞳孔收拢着,还在战斗状态。
白榆看他这样就来气,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听到我问的没有?为什么半夜不睡觉,跑来训练?如果明天有比赛,你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能比赛吗?说话,别给我装哑巴。”
路晟脸都被捏红了,都不吭声。
白榆还真没见过这么刺的刺头,“路晟,你是不是把私人情绪带到训练中来了?签约的时候不是说好了要公私分明吗?你现在这样又是要闹哪样?你是不是真的觉得我不会罚你?”
他放了狠话,路晟还是没什么反应。
高大的身躯微微勾着,长椅根本就放不下他的大长腿,只能微微弯曲。
他就像被欺负了一样,低头看着水泥地,脚上还穿着基地给他发的廉价拖鞋,也不吭声,脸还被白榆捏出了红印。
白榆想到他大老远跑回来,还赔了九千万,结果只能在他的破基地穿这种破鞋,心里忽然就软了一下,“到底怎么了?”
路晟的身体忽然靠向椅子,侧头看着他,垂下的眸光淡淡的,又带着无力,“白榆,我心情不好,我想抱你一下。”
白榆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这个位置处在风口,真的很冷,但是被路晟盯着的身体却越来越烫。
他吸了口气,本能排斥这种变化,伸手用力捏红了路晟的另一边脸,“路晟,你是个变态吧?我在关心你的比赛状态,你在扯什么?”
路晟两边脸都被捏得通红,仍旧不服,“别人都能抱,我为什么不能?”
你为什么不能,你心里没数吗?
白榆摸了一根烟,叼在嘴里,有些生气,“路晟,我在签约之前就说过公私分明,你要是做不到,我们就走解约流程。”
路晟垂下的眸光忽然暗了下来,还真是被当垃圾一样随便丢掉了。
夜色很凉,周围很安静。
此刻白榆的心情也特别复杂,他觉得自己是个什么事都能处理得很好的人,但唯独在这件事上优柔寡断,既想断得干净一点,又不是那么想放人,干脆把选择权塞到路晟手上。
白榆双手交握,斟酌了很久,“反正你只要后悔了就跟我说,我不拦你。”
路晟垂着手,没有看他。
白榆解释道:“我肯定是想留你下来的,但是我们的签约本来就不平等,所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权利,你不要多想。”
路晟还是没说话,已经有点不对劲了,白榆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不理人。
白榆忽然凑过去,“你不会是哭了吧?”
路晟的手盖在白榆脸上,不让他看,声音还是那么冷冷冰冰的:“解约可以啊,你先把九千万违约金还我。”
白榆:???
把他卖了也没这么多啊……
他伸手想把路晟的手拿下来,对方就是死死扣住,不让他看,白榆顿了一下,“你……今天这么奇奇怪怪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路晟收回手,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心情不好。”
白榆凑过去,仔细看他有没有哭过的痕迹,好像也只是神色落寞了点,没其他的,“怎么心情不好了?说出来我安慰你一下?”
路晟冷着脸将他推开,双手插兜里起身,“没吃饱。”
白榆明明看见他中午干了三碗饭,还没吃饱,找个借口都这么敷衍,真是让人火大。
路晟走在楼梯前面,白榆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三楼。
白榆看训练室的灯没关,就过去关灯,关完回来看到路晟停在原地等他,虽然站位很高,给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但是又没有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就那样靠在栏杆等他。
这让白榆想到以前在TG的时候,路晟也是这样,无论多晚,都总是会在楼下的三脚架位置等他,然后才会安心回去睡觉。
白榆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在清晰地回忆起这些东西后,冥冥中好像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他叫住路晟:“怎样才会让你心情好一点?”
路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这样问,“什么意思?”
白榆顺着楼梯往上,停在他面前那一阶,放置在扶手上的手只差一厘米就会碰到他,“我说,怎样才能让你心情好一点?”
路晟是逆光的。
光从他的身侧透过,打在白榆面上,有种惊人的漂亮。
他整个都像在发光,淡色的唇微微张开:“给你抱一下,这样心情就会好点了吗?”
在过去三年里,只存在于他回忆中的白榆,居然在此时此刻走在他面前,主动向他敞开了怀抱。
路晟连呼吸都屏住了,他几乎是僵硬着伸手,然后抓住那抹白色,将他用力拽到了自己怀里,自上而下将他整个人都环住。
奇怪的事发生了,在那一瞬间,好像所有的亏空都被填满,满得快要从中溢出。
白榆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单薄,感觉稍微用点力他就会扛不住,但即便是这样,路晟的身体还是下意识压向了他,强大的重量将白榆的脚步压得踉跄,撞上栏杆,发出“嘶”的一声,路晟才终于收住了力。
他的手摸到白榆后腰,想摸摸他有没有受伤,触碰到的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路晟立马将手收回,环到他肩膀上,白榆推了他一下,他不松手,也就没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