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序(151)

2025-08-12 评论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细微而又奇怪的声音。

  庄宁屿微微皱眉,又仔细听了一阵,果然再度于空气中捕捉到了刚才出现过的异响,像是某种高频率振翅的鸟类,正在空荡荡的腔体内盘旋飞舞着。他问:“这里还有别的房间吗?”

  张允夏没有抬头,只是言简意赅地回答:“实验体无害化处理室。”

  “在哪里?”庄宁屿问。

  张允夏抬手指了指:“冷库旁边有一道暗门,但是最近公司有新规定,只有尊敬的管理者003才能打开。”她的语气里有些抱怨,“给我们增添了许多麻烦。”

  “什么麻烦?”

  张允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不理解为什么这么弱智的问题也有人问,但看在对方是管理者的份上,她依旧解释:“像这些实验体,在完成使命后,以前的我们只需要刷卡就能把它们送上通往焚化炉的履带,但现在,只有尊敬的管理者003才有焚化炉的使用权。”

  一条隐藏的规则,只有施城才能使用焚化炉。

  庄宁屿继续看着这间实验室,墙上挂着新因生物的“规章制度”,第一条就是“基因是宇宙间跳跃的旋律”。庄宁屿搓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他从小到大没少去医院抽血,偶尔还会献个血,会被有心人拿到DNA样本很正常。他并不意外自己的DNA会被记录在这家研究所的系统里——毕竟在秩序维护部千八百人中,自己确实是最值得研究的那一个,他只是意外自己天降的,“管理者002”的身份,这种花瓶一般尊贵、美丽但又没用的职位,不管从哪个角度想,似乎确实只能和傅寒扯上关系。

  “咳。”虽然易恪不在,但庄宁屿还是心虚地咳嗽了一声,并且假模假样地站起来走了两圈。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显得特别忙,他侧头看着解剖舱里的王大强,以及旁边张允夏刚写好的身份牌,上面只有一串编号。庄宁屿在冷库里也见过这样的身份牌,贴在一个又一个狭小的,圆柱形的冷冻舱门口,分别对应着舱内的实验体。

  “你还不回办公室吗?”张允夏看了他一眼,用送客的口吻,冷冰冰地问。

  “不着急。”庄宁屿重新拖过一张椅子坐好。资料里说张允夏沉默,固执,不喜欢与人沟通,但庄宁屿不虚,他在纠纷调解部积累了大量相关经验,谈话工作一开展一个准。

  “听说你有一个弟弟。”庄宁屿问,“他怎么样?如果想来锦城发展,我可以给他介绍一份工作。”

  “他没怎么上过学。”张允夏淡淡地说,“在大城市里找不到好活,留在老家种地,再去附近打点零工,挺好的,不需要出来工作。”

  没有拒绝,而是介绍了两句弟弟的情况。仅凭这个,庄宁屿就觉得姐弟两的关系不像当年事发新闻下网友讨论的那样,“农村”“重男轻女”“吸血姐姐供养弟弟”,而应该是相对比较融洽的。

  他给姥爷发了条消息——我想和张允夏的弟弟谈一谈。

  钟平鹤很快回复——没问题。

  过了一阵,又发来一条——要让姥姥去现场帮你照顾一下小易吗?

  庄宁屿——不用!

  他觉得易恪很稳定,易恪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稳定,但青岗不这么想。在下午被弟弟突如其来地抱住大腿又无情推开后,他就笃定他的精神状态一定不正常,于是一直在紧张地暗中观察,他一紧张,连带着医务人员也就跟着一起紧张,而医务人员一紧张,其余队员就要分析他们为什么都是一脸如临大敌,于是所有人就都开始猜测,小易到底怎么了?

  小易没事,小易在打电话。

  他靠在墙角,手里握着蝴蝶刀,正在无意识转动——纯属手闲。电话另一头是荆澜,他说:“游轮的主人叫威廉,英国人,和傅寒是大学同学,今天刚好是他的生日,而他每一年生日都要出海,傅寒只要在欧洲,就肯定会参加,他们两个关系不错。”

  “你的意思是,他这次出海是早有计划?”

  “差不多吧。”

  身后传来脚步声,易恪转身,就见何墨正在往这边走,手里还拿了一张薄薄的密封卡片:“随身带好。”

  易恪接到手里,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何墨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宁屿让我给你的。”

  是几十名行动队员的血样,在关键时刻,规则区内或许需要帮手。不过庄宁屿暂时还不打算让易恪加入,一则目前还有许多事情没搞清楚,二则,他不确定其余人的闯入会不会引发实验员暴走,就像王大强那样,三则,他看着沾在自己衬衫袖口的,之前被易恪蹭上去的那点红色血迹,并不想亲手把恋人的DNA投入这家生物公司的基因库,用来换取一张,登录工牌。

 

 

第88章 复制实验12

  彻底被夜色浸染的生物研究所依旧和白天一样,忙碌而又有条不紊地运转着。偶尔会有实验员们推着已经彻底完成科研用途的的实验体出来,先穿过长长的走廊,再乘坐电梯,最终把它们送往地下三层的冷库,等待集中焚化。

  庄宁屿问:“我能看一下吗?”

  实验员无法忤逆管理者,所以就算赶时间,他也还是停下脚步,用尖尖的手指勾住裹尸袋的拉环,伴随着“刺啦”一声,一具古怪的尸体显露出来,胸腔处像刺猬一样,生出了黑色的尖刺。庄宁屿问:“这是什么实验?”

  “超进化编辑,通过合成生物技术,让人类的表皮进化为外骨骼,这样就能拥有高抗冲击与自我修复功能。”

  同类实验已经进行过六次,这是第七次,肉眼可见的,又一次失败了。实验员胡乱抓挠了一把头发,把裹尸袋的拉链重新拉好,口中咬牙切齿地自语着,像是在给自己鼓劲:“第八次,第八次一定会成功!我要成功!我要成功!”一边说,一边推着小车奔向电梯,他跑步的姿势很“健儿”,双腿中间仿佛撑了一根无形的弹簧,每一步都跨幅惊人,先高高跃起又远远落下,昂首挺胸,脚尖也绷得笔直。

  传销组织经常会利用动作夸张而又整齐划一的“操课”来给成员洗脑,而这家生物研究所在某些方面,其实和传销组织极为相似,甚至还要“洗”得更高效一点。庄宁屿从进入规则区到现在,所遇到的几乎每一个实验员,都是风风火火、干劲满满的样子,像永不疲惫的实验机器——张允夏是唯一的例外,不仅是外型,在情感方面,她也更像是人类,而非机器。

  规则区外的审讯还在进行,警方和调查组联合办案,几乎每一间审讯室都是灯火通明。在新因生物,并非所有实验员都会参与非法实验,调查人员给庄宁屿汇报:“施城在这方面很小心,他会观察每一个‘有潜力’的实验员,然后再亲自进行至少三轮谈话,确保完全没问题后,才会允许他们进入地下三层和地下二层。”

  “这个规则区被改造过,目前不止地下两层,整栋楼都是非法实验室和非法实验员。”庄宁屿说,“那哭声呢?”

  “我们怀疑哭声和实验员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关。”调查人员说,“进化改造类别的实验相当残忍,实验体不止有活着的动物,还有活着的人类,施城已经构建出了一条相当完善的人口贩卖、实验与焚化系统。”

  虽然参与相关实验会给实验员带来巨额薪水,但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机器,初期在面对同类痉挛的躯体时,大多数都会产生严重不适,即便所有实验体的声带都已经被破坏,但那些或沙哑、或震颤的气音也依旧会深深刻入实验员的脑髓里,张允夏在刚进入进化者实验室时,也曾经因为听到了一具实验体用舌根撞击口腔所发出的黏液呼吸音而恶心得在洗手间里狂吐不止。

  “吐完之后呢?”

  “吐完之后就好了,她的适应能力很强。”

  用同事的话说,张允夏“很强,也很冷血”,她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接受极大量有悖科学伦理的新事物,为了一次成功的实验,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是天生的实验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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