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序(152)

2025-08-12 评论

  庄宁屿也认可哭声等同于实验员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在净化室的使用登记表上,确实大多数都是低等级的新人实验员,“老油条”们则基本听不到哭声。他又问:“在张允夏自杀前半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知道吗?”

  “还没问出来。”调查人员把整理好的资料发了过来,“相关口供只有这些。”

  庄宁屿快速翻了一遍,张允夏最初出现的异状是在某一天时,突然停下手里的实验,在地下三层的洗手间隔间里坐了好几个小时,然后就开始神经质地呕吐、撞墙、哭泣,施城派人把她送到了研究中心内设的医疗室——这里的作用就等同于规则区的净化室,有着全国水平顶尖的心理治疗师,但却并没有治疗出什么结果,张允夏用大段呆滞的沉默代替了回答,然后又在第二天回到了实验室,继续工作。

  在新因生物的工作环境下,实验员“发疯”是常有的事,所以同事们也没太在意,更没有人和她谈心。

  调查人员继续说:“新因生物的办公楼曾经在四年前大改造过一次,中间遇到春节,建筑工人一般都会在老家过完整个年再返城复工,所以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六这段时间里,工地处于空无一人的状态。如果新因生物曾经出现过规则区,那只可能是在这个时间段。”

  “施城当时人在哪里?”庄宁屿问。

  “锦城,他孤家寡人一个,没老婆孩子,父母在老家,又是科研工作者,三五天的和外界失联算正常现象。”

  “假如新因生物真的在这个时间段内出现过规则区,并且把施城困在了里面,那他必须在极短的时间内‘解题’,才能不被秩序维护部发现。”庄宁屿说。

  “不仅是‘解题’,还有复制‘题目’。”调查人员提醒他,“要在短时间内完成这两件事,施城应该同时满足两个条件,第一,他很了解这个题目,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见到,也能迅速解题,第二,他还要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复制规则区。”

  新因生物的员工们无论是对这次规则区,还是对该怎么复制规则区,都表示毫不知情,调查人员继续说:“这家研究所并没有进行过任何有关于规则区复制的研究,他们的工作重点主要还是落在生物实验和基因改造上。”

  “所以是隐形巨人给施城提供了复制规则区方面的支持。”庄宁屿看了眼手机,提示有新通话接入,也来自调查组。

  “庄队,张允夏的弟弟已经准备好了,随时都能连线。”

  庄宁屿接受了通话邀请。出现在屏幕上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拘谨,染着黄头发,穿着盗版的名牌T恤,他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领导,请问我姐姐她……在规则区里吗?”

  “张云壮是吧,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不用紧张,慢慢回答。”庄宁屿说,“你和你姐姐的关系怎么样?”

  “还,还不错。”张云壮回答,“我姐比我本事大,学习又好,以前只要拿到奖学金,就会请我吃好的,工作以后,也经常给我发红包,当然了,我也给我姐发,就……她发的多点,几千块,我发的少点,一两百吧,我也挣不了多少,就发个吉利的意思,我姐也不让我发,说她不缺钱。”

  “除了发红包之外,还有别的交流吗,比如说她的学习、工作和感情?”

  “没有,这些事,她说了我也不懂。”

  “工作和学习听不懂,感情也听不懂吗?”

  “她好像没男朋友。”

  “好像?”

  “……反正我姐没跟我说过。”

  庄宁屿看着他:“那你对你姐的突然去世,有什么想法?”

  张云壮叹了口气:“我刚开始不信,后来看了视频……她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吧。”

  和张云壮的交流进行得很简短,因为庄宁屿发现,他和姐姐其实并不熟,虽然姐弟两人从来没有闹过闹矛盾,逢年过节彼此会问候,家里有事也会商量,但张云壮确实对上了大学之后的姐姐毫无了解,他的记忆大多停留在童年时期,那时的两人还在相依为命。

  儿时父母位置的缺失,让张允夏格外看重亲情,但她又缺乏和弟弟正常沟通的能力,加之张云壮也是三棒子打不出一句话的性格,所以成年后这对姐弟感情的维系,就只剩下了红包和寥寥几句的问候。

  “你姐姐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或者事情吗?”庄宁屿又问。

  “我……爸妈吧,尤其是我妈,小时候别人骂我们,都说我妈跟着野男人跑了,我奶奶也这么说,我姐最受不了这个。”

  姐弟两的母亲名叫苗凤,在调查组发来的资料里,苗凤原本在村里经营着一家小卖部,生了两个孩子后,为了养家,才辞职出去打工。她和张允夏一样,心气高,也漂亮,老实巴交的张父在村民们看来,确实配不上这个媳妇,跑了正常,时至今日,苗凤也依旧是张家村里“丑妻家中宝,美妻惹烦恼”的代表性人物。

  规则区外,青岗也在翻看着相关资料,他纳闷地问:“弟弟叫张云壮,姐姐叫张允夏,这画风差得有点多啊。”

  “姐姐原本叫张云霞。”易恪说,“后来的名字是她自己改的。”

  青岗“哦”了一声,见他声音里透出疲惫,于是单手揽住:“来,在哥肩膀上靠会儿,你这一直熬着也不是事,小孩儿长个都要多喝奶多睡觉。”

  易恪瞥他一眼:“你先换件衣服,我就靠。”

  经常抽烟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身上有烟味的,或者说即便意识到了也会忽略,青岗想了一会儿,然后虔诚地问:“你的意思是,我要先换一件克拉玛依的羊绒外套,你才愿意把脸贴过来吗?”

  易恪:“……喀什米尔,我的脸不需要,我老婆的脸才需要。”

  “为什么?”

  “因为我老婆是皇帝。”

  青岗福至心灵,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你老婆的部分人设和庄队还挺像?”

  易恪不动声色:“是吗?”

  是啊!青岗掰着手指头和他算:“好看,还像皇帝,这不就是我们庄队,难道你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吗?不行啊你这,不够敏锐。干我们这一行,就要擅长通过表面抓住本质,虽然你老婆肯定不会是庄队……这是什么?”

  易恪把手机屏幕凑到他眼前:“你觉得呢?”

  “什么我觉得,你为什么突然要让我看庄队的照片?”青岗不解其意,又点评,“你这张照得不行,庄队这是在哪儿,怎么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还穿着香蕉一样的睡衣。”说完又火速掏出自己的手机,人脸解锁,熟练打开隐藏相册,再从“偶像”一栏里,精挑细选地点开了一张庄宁屿在训练场上的照片,慷慨和易恪共享,同时大为赞赏,“我觉得庄队还是要穿这套39制黑色训练服才好看,从泥里滚过去的时候,简直太帅了,我曾经每晚睡前都要对着这张照片膜拜五分钟。”

  易恪沉默了半天:“……算了你还是去睡觉吧。”

  聊不了一点。

  规则区内,庄宁屿正在研究之前合金墙板上发现的那些抓痕,这个规则区内的规则迟迟没有出现,所以只能依靠现有条件倒推题目,看能否找出答案。他对着手机上的照片,在纸上一笔一笔地复原,突然发现最后两笔拼起来,似乎是个“又”字?意识到这或许不是实验动物留下的抓痕,庄宁屿抖擞精神,又继续往前倒推,依次一个反过来的“C”,“一”“一”“反C”“”“”“一”——假?

  庄宁屿若有所思,继续盯着纸上剩余凌乱的痕迹,试图把它们组合再组合出一个字。曲折的线和点,“假”字的前面会是什么,又是谁会在这个地方留下这么一个字?

  办公室里的白炽灯“嗡嗡”响着,走廊上又传来一阵“叮叮咣咣”的声音,是实验员要销毁新的实验体。庄宁屿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他脚步匆匆地推着医疗担架远去,塑料床架在合金墙上擦过,留下一道很浅的橡胶黑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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