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说,黑雾的侵蚀本该让人精神失常,甚至沦丧为毫无理智的怪物。
但正操控着巨灵神行动的驾驶员却没有像诺曼·斯科特那样受到影响,只觉得有股未知的力量正在背后支持着他们。而那正是掌握着上千条连接的路远寒,他将搏杀到死的指令输送到了每一个驾驶员的脑海中,让他们热血沸腾。
这不仅是帝国与圣堂之间的战争,更是路远寒跟那个无名存在的一次交锋。
即使是退到保护范围内的士兵,也没有坐以待毙,他们辅助着巨灵神的进攻,后勤部队为这些战争兵器不断输送着弹药与燃料,将它们当成了最后的希望。
或许是他们拒不就死的态度触怒了那个存在,黑雾的侵袭变得越发猛烈,铁翼军只觉得骤然间平地刮起了狂风,对方怒啸着的声音激荡在这座城市中,有不少承受能力差的士兵都暴毙倒下,全身渗出了殷红的血液。
就在这时,路远寒的意识海倏然收到了一条接入请求。
他发现来者正是那黑雾背后的存在。
路远寒思索片刻,将对方放了进来。要知道他的意识海对任何生物而言都是极为恐怖的存在,只要他愿意,路远寒随时都可以摧毁这片黑水连接的所有意识。
获得接入许可的黑雾瞬间涌进了意识海,不过片刻,它就幻化成了一个全身充满鳞片的庞然大物,朝着路远寒游了过来。
原来它的真身是这副模样,路远寒想。望着停在面前的大蛇,他饶有兴趣地开口问道:“阁下这是打算认输了?”
“你身上有其它位面的味道,想必跟我一样看中了这个世界没有被纳入万界管理者联盟的监察范围才会偷渡到此,截至目前,那个位置还是空着的。”黑雾之蛇的瞳孔竖了起来,阴鸷地盯着路远寒,“我们没有必要两败俱伤……你若是将这十万人类献祭给我,我晋升以后自然会为你指定一个无主位面,不过是多等些时间而已。”
难怪这个世界出现了韦根·维尔尼亚以外的候选者,路远寒想,原来是从其它位面偷渡过来的。
他不由得感到了兴致索然。
路远寒去过万界之界,自然知道那地方有多么无趣,偏偏无数候选者挤破了头都想要晋升,当一条世界线下诞生了神祇以后,其他候选者就无法再爬上去了,而这正是黑雾之蛇偷渡的原因。
“抱歉,我对你说的不感兴趣。”
随着话音落下,路远寒看到黑雾之蛇勃然震怒,无数翻涌着的雾气如刀尖一样朝着他刺来,却都无法靠近他身边。
路远寒表现得漠然至极,他只是抬起了手,那个庞然大物就缓缓悬浮到了空中,某种强烈的力量正从所有方向撕扯着它的身躯,任谁在这种酷刑下都会感到痛苦无比。
“不,放我离开!”黑雾之蛇嘶吼着,它发现自己对这家伙的判断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人不是跟它同等位阶的候选者,而是魔鬼般恐怖的存在。
那修长的指节就像铡刀一样落了下去。
霎时间,黑雾之蛇的意识体轰然炸成了无数碎屑,然而只有行凶者能听到它撕心裂肺的惨叫,朝着周围溢散的雾气被激荡的黑水吞噬掉了大半,仅剩下一缕虚弱的神魂飞快逃出了意识海。
事情还没有到此结束。
路远寒知道他摧毁的只是对方绝大部分灵魂,它的本体仍然囚禁着铁翼军,而他下一步要解决的就是这个问题。
整个世界静止在了他退出意识海的一瞬间,无论是那些使用钢刃开道的巨灵神,还是躲在装甲车内紧急避难的战委会高层,又或者在反抗下微微震颤的黑雾之蛇……路远寒注视着呈现在他面前的所有事物,他恢复到了神话形态,垂落的黑翼倏然振动,让路远寒就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即使是万界之界的神祇也未必能承受住路远寒的攻击,更何况是一条尚未晋升的黑雾之蛇。
他的身躯撞上了那堵血肉墙,黏膜破裂后溅出的液体将路远寒浸得满身是血,他的长发、他的双手皆是一片让人触目惊心的鲜红。
路远寒只觉得裹着他的黑雾逐渐虚弱了下去,他插进对方体内的胳膊用力收紧,猛然撕开了黑雾之蛇的腹部。
耀眼的光线从那条缝隙倾泻了进来。
路远寒走了出去,打量着这个濒死的困兽。抛开别的不提,它的身躯确实就像绵延无绝的山脉一样庞大,然而那些鳞片黯然失色,伤口下流出的血液将附近的沟壑全部填满,即使路远寒不再对黑雾之蛇下手,它离死亡也不远了。
但他怎么可能留下隐患?
路远寒的神情骤然变得阴沉,对方寥寥无几的生命在他的视野中就像怀表的时刻一样清晰可见,他伸手触碰着黑雾之蛇的时间轨迹,将那根弦拨动到了死亡的位置上。
他选中的这段时间被压缩得近乎于无,路远寒再次垂下视线时,黑雾之蛇已经彻底断绝了气息,再没有任何死而复生的可能。
到此,他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路远寒逐渐收拢黑翼,他的翅膀变得越来越隐蔽无形,直到那位被帝国赐予称号的大公重新落在地上,充满杀气的怪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谢司·维尔夏德的男人。
他回到黑雾之蛇的腹中,轻车熟路地打开存储军备物资的箱子,用消毒水清洗掉了满身快要凝固的血液。
确认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以后,路远寒慢条斯理走到他原本所在的位置上,指节轻飘飘一勾,让铁翼军的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巨灵神举起双臂,钢刃旋转的声音震耳欲聋,没有人察觉到自己被偷走了一段时间,他们满面震惊地注视着那道缝隙,倾泻而下的光线打破了铁翼军面前充满绝望的黑暗,沸腾的情绪一瞬间覆盖到了各个军团。
坐在舱室内的驾驶员激动得潸然泪下,他们一边哽咽,一边对着正在运作的通讯器说道:“统帅阁下……我们得救了。”
“我们赢得了这场战争!”
*
一个月后,塞诺阿。
这座被誉为首都的城市熙熙攘攘,热闹到了极点,因为帝国遣派的军队回到了塞诺阿,他们带回胜利的同时,还带回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从此以后,圣堂就是维尔尼亚帝国的殖民地了。
尽管审判庭提前下令腾出位置,街道旁仍然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帝国公民,他们从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就潮水般涌出家门,恭迎着勇士们的归来。
那不仅是出于对战士的崇高敬意,还有对家人的担心,要知道谢司·维尔夏德提出的招募计划征走了一大批拥有卓越天赋的年轻人,他们的父母、孩子已经为此焦虑了整整三个月,只不过有些人在铁翼军队伍中看到了熟悉的、意气风发的面庞,有些人等到的却是一套冰冷的制服。
这是个烈阳高悬的好日子。
阳光倾泻在路远寒的鼻尖上,让那张俊美无情的面庞难得有了点血色。
他骑着陛下亲赐的骏马,军装前挂着的勋章耀眼得让人移不开视线,却没有人敢直视那双冷冽的眼睛。路远寒背后则是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铁翼军,经过战场的磨砺,他们俨然成了统帅阁下的利刃。
凯旋的队伍从街道边走了过去。
比起以前那种畏惧,人们对这位大公更多的是敬佩,他不仅将权宦们杀得毫无戾气,还带领整支军队打了胜仗。这份荣耀洗去了路远寒犯下的一切罪孽,塞诺阿现在无人不知他的事迹,他们赞美着谢司·维尔夏德,追随着对方的脚步,争先恐后为他送上数不清的鲜花与礼物。
好在很快他们就转移了注意力。
紧随在铁翼军后面的是运输战利品的车队,其中有一件非常显眼的物体。
任谁都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因为那东西的规模巨大到了惊人的程度。它被放置在附着履带的金属板上,从高处垂落的幕布掩盖住了底下的真容,数十台装甲车用尽全力,烧得引擎一阵冒烟才能勉强拖动这件战利品,自然也就吸引了好事者的围观。
他们窃窃私语,猜测着那到底是什么。
有人说那必然是隐藏在圣堂深处的宝物,被铁翼军带回来就是为了献给陛下;也有人说那是敌方制造出的战争兵器,若是不慎见到它的真容,就会被一个恐怖的魔鬼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