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说梦(116)

2025-08-14 评论

  明家的桑栩最为陌生,他们修的是饿鬼道,除了沈知离这个饿鬼道的,他从未和此道的人交过手。那帮人全部瘦骨嶙峋,皮包骨头,一个个跟骨头架子成精了似的。这是修炼饿鬼道的副作用么?不知道沈知离怎么保养的。

  韩饶、沈知棠都到了,没看见沈知离。沈知离这人是个异类,没有加入五姓集团,除了噩梦公司,不属于任何组织任何派别,在圈子里也籍籍无名,主要是和他一起入梦过的人都被他给杀了。不知道他怎么过来,不过桑栩觉得他肯定有办法。

  桑栩和韩沈二人遥遥对了个眼神,韩饶扶了扶脸颊上的墨镜,离了队,走向茅厕。与此同时,桑栩也跟李嘉木说了声要上厕所,暂时离队。半晌之后,桑栩重新回到队伍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里蒙上一层薄纱似的阴翳。眼看就要六点整了,异乡人们等得不耐烦,暗自交头接耳,不停看手表。他们都想知道,这不伦不类的宴席到底谁会赴约,而传说中诡异邪性的桑家人,又真的会来么?

  灯笼幽幽照着,红光犹如胭脂铺满席面,照得人阴阴森森。忽然间,夜色里传来一阵嘀嘀哒哒的唢呐声。伴随熙熙攘攘的脚步声、人语声,然而奇怪的是,山路上空空荡荡,压根不见一条人影儿。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吵闹,牌坊底下顿时跟个菜市场似的。可怪就怪在,五姓员工无人说话。

  沈知棠怀里的黑猫焦躁不安,龇着尖牙,非常警惕的模样。沈知棠想起老师说过,某些看不见的东西,用余光可以看到。她偏了眼睛,余光里顿时多了许多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知何时,席间已经高朋满座,全是人。

  有老太太,身穿古时候的寿衣,花白的头发梳成小髻,长了一双贼眉鼠眼,眼睛滴溜溜地转。也有穿着肚兜的胖娃娃,双颊搽得通红,嘴里全是利齿。有的是捧着黑白遗像的男人,用余光细细看,他怀里的遗像正望着菜肴流口水。还有的浑身滴水,活像河里钻出来的水鬼。

  敢情这岁终大祭宴请的八方宾客,竟是八方的邪祟。

  不,准确地说,是八方仙家。

  五姓拜神,百姓拜仙。在风水神通这个门道里,不是随便什么鬼怪邪祟,都能称作“仙”。要么是地方淫祀,人们封出的仙家,比如狐仙蛇仙黄大仙。要么是道行高深,修出的仙家,比如杀人魈而炼成的无常仙。

  沈知棠猜测,那老太太八成是黄大仙,那胖娃娃是要债童子,那遗像里的夫妇该不会是灶爷灶娘?而那浑身滴水的很有可能是河伯。这些仙家消受一方供奉,庇护一方。譬如那大水塘子边的小山村,就是因为供了金瓶娘娘,才不受死漂的滋扰。

  时间过了六点,宾客俱全,却无人动筷。因为五姓桌上,上首的位置,依然空空如也。

  异乡人们哪看过这场面,大气不敢喘。

  “还愣着干什么?”李思旧道,“给宾客上酒。”

  李家的上桌倒酒,秦绮罗也摆了摆手,秦家底下的员工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去。领导低声道:“小沈,你不是想转正吗?你表现的机会来了。”

  沈知棠被领导推了出去,另有同事往她怀里塞了一坛酒。沈知棠只好硬着头皮去桌上斟酒,酒也不是酒,分明是鲜血。血酒刚刚倒满,便听见四面八方的吸溜声,好像真的有人在喝血一般。

  酒过三巡,正宴依旧没有开始,宾客们渐渐吵嚷起来。

  李思旧托着旧烟枪,捻着胡须道:“诸位莫怪,大朝奉没来,咱这大祭开不起来啊。”

  底下的水鬼幽幽啜泣:“他为何不来?迷雾降临害得我们好苦,你们六姓消受千年供奉,世代贵胄,却见死不救,袖手旁观,得给奴家个说法。”

  “没错,今日大祭,我们便是要给诸位一个说法。”李思旧道,“并非我们袖手旁观,而是迷雾艰险,我们一直在寻求解决之法。桑氏一门失踪,无人出来管事。百姓都以为我们六姓飞升,不再回返,实则是我们五家夙兴夜寐,殚精竭虑。这不,我们好辛苦才找到桑家人,重开岁终大祭。”

  座中宾客连连点头,“原来如此,竟是我们冤枉了你们……”

  “既然你们找到了桑家人,那桑家人在何处?”老太太滴溜溜的眼睛乱转,“是大朝奉桑离忧么?”

  “桑离忧早就疯了,人鬼不分,喊打喊杀。我们不得已,将其斩杀。”李思旧道,“原给桑家新的大朝奉下了请帖,打算好好解释一下这件事,礼数也做得周全,有茶有酒,更请来诸位宾客。但……各位也看到了,他不来啊。”

  这话一出,席上人声鼎沸。沈知棠看见,那些仙家的表情都狰狞了起来,嘴里狠狠骂着背信弃义的桑家人。

  异乡人们也低低议论着:

  “小道消息居然是真的,五姓真的来自长梦……”

  “卧槽,桑家人真的要来?”

  沈知棠听了半天,不禁疑惑,老板说是五姓擅离职守,怎么变成桑家不管事了?比起天天剥削牛马的五姓,沈知棠无条件站在老板这边。她后退了一步,隐入人群,捏细嗓子喊道:“都是你们五姓的一面之词,前任大朝奉果真疯了?万一你们串通起来污蔑桑家呢?”

  李思旧嘬了口烟,哼道:“既然你们不信,桑家人自己说,你们总该信了吧。”

  纪承恩站了出来,朝在座宾客鞠了一躬,沉痛地说道:“我那些不要脸的家人,擅离职守,贪图享乐,弃诸位于不顾,坐视迷雾封锁长梦。所幸有李老太爷,有周董事长这样的好人在,才能挽大厦于将倾!”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命锁,“诸位若不相信我的身份,可以看看这长命锁,上面有桑家的福寿卷草纹,里面封了听命于桑氏的邪祟押兵仙师。大家都是几百岁的老祖宗了,和桑氏打过交道,应该辨得清真假。”

  说完,纪承恩举起长命锁,一阵烟气从中飘出,押兵仙师现身,赫然是个一身铠甲的武将,门神似的威武。当场有仙家认出,“这的确是听命于桑氏的邪祟,此人确是桑家人!”

  听得大家骂声重重,李思旧满意地捻起了胡须。

  赵君北悠悠加了把火,“这都六点半了,大朝奉还不来,摆明了是心虚,无颜面见父老。”

  话音刚落,场中忽然起了雾气。浓浓的白雾罩住满座宾客,五姓员工连忙上前,护住自家的领导。沈知棠投放烟雾弹完毕,返回了自己的位置。

  李思旧冷笑了一声,拍了拍身旁的大狗。大狗用力一吸,雾气滚滚如潮,悉数被它吸进了肚子。

  烟雾淡了,大家惊讶地发现,上首的空位多了一个端坐的人影。

  “是谁说我不敢来?”

  所有人都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雾气彻底消散,人影也变得明晰。那是一个神色淡漠的青年人,一身黑西装,头发往后梳成背头,一丝不苟。

  “嘉木!”另一桌的李遇青认出了自己的儿子,骂道,“你发什么癫,快下来!”

  李思旧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转头细细盯着眼前的青年,笑道:“这不是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李嘉木,而是占据了他躯壳的大朝奉。贤侄孙,想不到你有这等胆气,敢来赴宴,不愧是桑家人啊。”

  “大朝奉!是大朝奉!”座中宾客纷纷伸长了脖子,齐刷刷看向上首。

  场中的异乡人们也鸦雀无声,盯着那个神情淡漠的年轻人。沈知棠被同事们挡住,拼命跳起来看。

  李松萝环顾左右,周围人的注意力都在前方,现在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她看了看身边的“桑栩”,自打这人从厕所回来,鼻梁上就多了副墨镜。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戴墨镜呢?她无暇去想了,一点点往后蹭。蹭到边缘,她作势要走,忽见“桑栩”扭过头来,看见了她。

  她身子一僵,心想这回逃跑又要失败了,然而“桑栩”并没有动,也没有把她叫回去,他好似根本没看见她要跑的动作一般,又掉回头去看前面。

  她不知道,眼下这个“桑栩”已经被韩饶替代。按照老板的吩咐,今天韩饶发挥他刚学会的“幻形”神通,扮演靓仔两个小时。靓仔不知道去了哪儿,走之前交代过,如果这姓李的姑娘想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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