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慈悲为怀,肯定会准许的。
或者,他们可以背着山神偷偷的,就算被发现了,山神要降罪,他也会顶下一切罪名。
总之他不会让钟年吃亏的。
盘浔川一想通,什么苦恼都没有了。
少年心性有时候就是这么无畏,连某些深深扎根的信念都可以动摇,一脑袋扎进去就想不顾一切地达到目的。
而钟年哪里知道盘浔川抱着这么荒唐的心思,只觉得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你怎么不说话?”
盘浔川回答:“没什么,只是因为想来就来了,每个人村里人都想争到这份好差事,我也是。”
这个回答挑不出错,却一点也不像盘浔川。
钟年拧着眉心,不解地看着他。
“村长第一个挑到我明天伺候,我就提前过来熟悉熟悉,我就先去自己收拾了。”盘浔川对钟年咧嘴笑了一下,提着东西自己安排自己去了。
看起来相当适应这里。
钟年发了会儿懵,又和段鹤对视一眼:“你说他在想什么?”
段鹤摇摇头:“不重要,我们先吃饭吧。”
“哦……好。”
午饭是别的村民做的,味道很好,但是钟年刚不久才吃了段鹤送的南瓜饼,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让段鹤继续用,自己先去李婆那边看看情况。
“阿婆,我来了。”
他迈进屋,亲眼确认到李婆的餐食也都是很有讲究的,才松口气。
“怎么样?饭菜的口味喜欢吗?”
“都那样。”李婆嘴上这么说,吃得还是比平常多了小半碗,精气神也比平日好。
钟年观察了她一会儿:“阿婆,您现在心情不错?”
李婆难得笑了:“你的事有了着落,我当然高兴。”
“有什么区别吗?”钟年问。
“当然了。”李婆摸着钟年的脸,眼神慈爱,“咱们小年嫁给山神是要去过好日子的,不是去服侍人的,所以阿婆高兴。”
钟年怔了怔:“阿婆……”
他原本以为,李婆只是怕孤单,不想让他走而已。
原来李婆只是不想他去做山神的座下仆,低人一等——哪怕要服侍的是山神。
李婆又跟他说悄悄话:“要是结了亲山神待你不好,你就想办法告诉我,托梦也好传信也好,我拼了我把老命也要到洞里去骂上一遭,他要是不把我一个老婆子当回事,我就放把火把神像烧了,看他还敢不敢小看我们。”
钟年听了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忍俊不禁:“阿婆,这种话不是不能说吗?”
李婆跺了下拐杖:“被听见就被听见了,我也就烂命一条,他要收就收回去。”
钟年说:“那您要先把腿养好了,到时候才有力气帮我找回公道。”
李婆:“我会的,快好了。”
见她精神,钟年就放下心了。
……
山顶上似乎天黑得要更早一些。
钟年决定要趁日落之前沐浴完。
想到那湖奇怪的神水,他叫上段鹤。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段鹤点头,先回屋帮他拿上要换洗的衣物,至于其他沐浴用的工具在那边早已有人备好。
穿过竹林,他们再一次来到了神泉之前。
这里和他们下午来时变了一个样,遮挡的楠木屏风绣着应景的、栩栩如生的花鸟山水,藤椅上铺着厚实的毛毯,矮桌上也摆着随时可以取用的茶水果子。
另有两个大箱子,里面都是毛巾浴袍和香皂精油。
钟年对这些精心设置的东西不感兴趣,也没心思享用,蹲在泉边,小心翼翼地倾身过去看。
水面上倒映出他的脸和夕阳,皆是绮丽之色,如画一般。
“这个真的不会有事吗?”钟年有点不敢下去。
立在他身侧的段鹤想了想,突然开始宽衣解带。
钟年被吓到:“你、你干嘛?”
段鹤已经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随手丢在了大石上,赤着精壮的上身说:“我陪你一起泡。”
第150章
钟年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看着段鹤手搭在了裤腰上,露出了鲜明的腹股沟才猛然回神,赶紧阻止:“不、不用的!”
段鹤动作停住:“不是害怕吗?”
自己有这么明显啊?
钟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但也没有在段鹤面前逞强的必要,就诚实地小声怯怯说:“是有点害怕的。”
他垂着眼,眼睫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温热泉水升起的水雾,像是洒上了细碎的糖霜,毛茸茸的,微微颤动的时候让人看得心痒,恨不能上手拨动一下。
段鹤目光定在上面,连钟年后面说的那句话是什么也没听清,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什么?”
钟年抬起那对雾茸茸的长睫,眼里带了几分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几分依赖,说:“你就在岸上陪着我就好,一直看着我,发生什么意外赶紧救我。”
“好。”段鹤点头。
在钟年心中,段鹤是个很靠得住的人。
有段鹤陪着,他心里的不安就少了许多,看着平静的泉水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解开身上衣服的扣子,脱下后被段鹤接过。大片雪白的肌体露在人前,唯独剩下一件轻薄的棉麻底裤。
他不敢直接迈进去,小心地伸着一条腿,用脚尖去触碰泉水。
圆润如珍珠的脚趾蜻蜓一般轻轻点在了水面上,让其泛开浅浅涟漪。
脚尖沾上了一点水,也不知是烫还是什么,微微蜷缩起来。
这动作像是只发现水源又生怕里面藏着猛兽的草食动物,小心翼翼地用鼻尖试探着。
钟年还想再碰碰,感觉到腰背上多了一处支撑。
是段鹤将手臂伸了过来,担心他摔倒。
其实钟年的平衡力是很好的,但他也没有拒绝段鹤的这份好意,顺势抓住对方的手臂,把脚伸进水里多试了试。
段鹤问:“烫?”
钟年把脚收回来:“还好。”
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沾了水的脚,又仔细嗅了嗅空气里这泉水的气味。
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普通的水而已,闻着也是泉水都有的甘甜味道。
反复确认过又看不出什么,钟年索性心一横,在段鹤的搀扶下坐着滑下去了。
因为紧张,他紧紧抱着段鹤的胳膊没放,闭着眼感受到自己身体沉在水中,被温热的水流包裹起来。
段鹤单膝跪在岸边,弯着脊背,左手撑着地面,而右手便在钟年怀里。
大半条手臂都被温软如玉的少年贴着、压着,一些有意不去看的地方,这会儿换了一个方式让男人清晰体会到其形状与柔软。
少年此时的模样也分外魅人。
长长的银发海藻一般飘荡在水中,部分贴在脸上或肩颈上,因为潮湿而蜿蜒成缱绻的弧度。
容貌美得像是水妖,长睫紧闭,红唇微抖,一副全身心都依托着手臂主人的样子。
段鹤通过手臂感觉到了少年略快的心跳,但远不及他胸腔里的速度。
简直快得让人发痛。
一秒、两秒、三秒……
十秒过去。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钟年睁开眼,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也缓缓放松了抱着段鹤手臂的力道。
他大着胆子把蜷缩的两条腿伸展出去,触碰到底部。
这接近岸边的水底下有一台高度适宜的台阶,像是刻意设计的,方便上下,也能有个靠坐的地方。
他慢慢地找了一个合适的姿势稳住自己,放开段鹤,自己扒着岸边的鹅卵石,然后对段鹤露出一个笑:“我没事了。”
“嗯。”段鹤低应一声,这才收回了僵着的手臂。
一确认到这泉水无害,钟年就适应得很快,越来越放松,靠着岸边撩拨了一下水。
段鹤从箱中取出一块香皂,回到岸边叫了钟年一声:“小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