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神父盯着亲昵扒着少年腰肢的章鱼,眸中闪过一线湖蓝的暗光,“它在你面前更听话,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不是吗?”
钟年愣了会儿才意会到神父后一句说的是黑山羊。
在平淡的语调中,他竟是从中听出几分哀怨和不甘。
但是想着山羊恶魔做过的事,钟年没有丝毫心软,依然冷着脸说:“它又不一样,它和你是一体的。”
“这样说……并不准确。”神父垂眸,将周身所有的森冷气息收敛,“我曾经确实是一只罪孽深重的恶魔,但那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这里原本的神父利用禁咒将我禁锢在这里,对我施加诅咒,让我不得不在他死后接替他神父的职责,和这座教堂永远地绑定在一起。”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圣袍,自嘲一笑。
“一旦离开教堂,我的肉身和灵魂都会消亡。”
钟年顿住,错愕地听着。
“因为诅咒的副作用,我的肉身受损,就像是出现了一个无法修补的漏洞,力量会溢出。假以时日,等力量耗尽,我依然会死亡。
“但对我施加诅咒的神父并没有想到我的力量过于强大,溢出得足够多,就会分裂出另一个分身。
“它们确实与我紧密相连,依托着我的本体存活,共享我的欲。望,我也能通过它们感知外界的一切。
“但我并不能操控它们,它们也有独立意识,我能决定的只有它们的死活。”
说到此处,神父的语调加重了几分。
“我确实,对你存着不该有的心思,但是我从没想过将那些不堪的想法付诸为现实。”
身着圣袍的神父丢弃了身份与自尊,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呈现给面前的少年。
他低垂的眉眼染上了浓郁且真挚的情绪色彩,口吻堪称是谦卑小心的:
“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排斥我?”
-
面罩男人突破重重迷雾,找到在教堂的钟年时,见到他抱着小猫蹲坐在铁门后,毛茸茸的脑袋低垂,双眸呆滞地盯着空气。
少年的模样比他怀里的小猫还要更像是走丢了找不到家,可怜极了。
但人完好无损,并未出事。
一路高高吊起的心缓缓落回原处,面罩男人大步走过去,叫了一声钟年的名字。
钟年慢了半拍才有所反应,看到是他来了,一张脸重新恢复了生动,站起来绽放笑容,轻快地说:“你来接我啦。”
又把怀里的小猫抱高,“你看,小猫我找到了。”
面罩男人点点头,注意力并不在猫身上,抓住钟年的手捞起袖子查看。
这种“检查”的行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钟年都习惯了,还会主动掀起衣摆给人看:“我没事的,你看。”
面罩男人耳根一红,飞快摁下他的手,又用着警惕的目光扫视四周。
“那个神父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没有,就是跟我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钟年说,转头看了一眼外面依然肆意的迷雾,“倒是你,又在迷雾里找我,没受伤吧?”
“我没事,什么也没碰上。”面罩男人摇摇头。
“那就好。”
以防万一,钟年提出再在教堂里躲一会儿,等迷雾散去再行动。
也不过两分钟,迷雾就奇迹般无风消散了。
速度有点快,仿佛是刻意安排。
“回去吧。”面罩男人把挣扎的小黑猫提在手上,对钟年道。
钟年点头,在走出教堂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黑山羊从阴影里走出,又一次出现在门廊下,恋恋不舍地目送他。
钟年清楚,在山羊黑色的横瞳之后还藏着另一个人的目光。
他淡淡收回视线,又感觉到脚踝轻微发痒,低头瞥向脚下,不动声色地把冒出来的一截调皮触手持踹回影子里。
“喵——!”
钟年抬头,和在面罩男人手中被提着的小黑猫对上视线,将食指竖着贴在唇边,无声地说:“嘘。”
“咪唔。”
小猫又叫了一声,回应了他的要求。
第62章
“这些你们是从哪里弄来的?可真厉害。”
解嘉良面色讶异地看着钟年和面罩男提回来的篮子。
那位老人十分感激钟年二人,给了他们很多,食物几乎快装不下,遮也遮不住,两人就干脆光明正大地拿着回了木屋。
“送的。”钟年用两个字搪塞过去。
解嘉良笑了一声:“是吗?那些居民可凶了,一点好脸色也不给我看,我就只能偷偷留下一点东西来换。”
【用词挺高明的哈哈,翻进别人屋里不就是偷鸡摸狗吗?】
【还不是使唤另一个瘦竹竿帮他做的?他就坐享其成了。】
【留的东西还是木屋里的……】
【这个副本完了这位银蛇公会的大佬滤镜是彻底碎了。】
“这样也好,原本我还担心带回来的食物不够。”解嘉良看了一眼已经在忙着处理食材的干瘦男人,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咖啡,“他的胃口还不小。”
“……”
钟年懒得和他说话,转头对面罩男人道,“你先做饭,我上楼去看看小瑜。”
面罩男人点头,提着篮子进厨房。
钟年还没走上楼梯,就听到身后开放式的厨房传来一声脏话。
看情况应该是面罩男人和干瘦男人撞上了,厨房面积本来就小,有点碰撞也很正常。
干瘦男人满脸不虞地揉着自己的肩膀:“你挡在我后面干什么!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还跟石头一样硬邦邦的,啧,疼死我了。”
自从那次被光头男拿着挡枪,他性格大变,等光头男死后,他就成了为解嘉良出力最多的人。
觉得有了个强大的靠山,腰杆也挺得越来越直了,干瘦男人不再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之前对着那对情侣也十分硬气。
不过他也就和面罩男人抱怨上了两句,一和兜帽下那双泛着寒光的利眸对视上,气焰霎时偃旗息鼓,选择避开矛盾。
“算我倒霉……”他嘀咕了一句,又活动了下被撞到的肩膀,离开厨房。
钟年将视线从干瘦男人身上收回,和面罩男短暂地交接了一瞬,转身继续上楼。
他没在房间里找到小瑜,从窗户里才看到人在后门的大树下,那处简陋的坟包前。
钟年找过去,见到小瑜红着眼,脸上的眼泪已经被风干了,表情是麻木又僵冷的。
“先吃饭吧。”他对小瑜说。
小瑜抬头看到他,空洞的眼神里有了几分神采,站起来对钟年说:“谢谢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会尽量回报你。”
钟年见她并非一味的消沉,摇摇头:“如果你想为你的恋人报仇,愿意信我,今晚可以跟我们一起行动。”
小瑜用力地用手背擦去眼角的眼泪,再睁眸时目光已不再存在一丝灰暗,闪烁着坚定又明亮的光。
“我想活下去。”
-
夜晚十一点。
面罩男人抱着被褥开始打地铺,要让钟年休息。
钟年拉住他:“今晚上半夜是我守夜,也休息不了多久,我在沙发上坐着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能休息一会儿是一会儿,坐着会冷。”面罩男人执意把地铺弄好,下面三层上面两层。
钟年有点拿他没办法。
他们别有计划,守夜也不需要了,这床完全没必要这么认真地铺,做个样子也就好了。
不过躺进软乎的被褥里,裹上一层厚毛毯,确实比坐在沙发上要舒服多了。
皙白的脸颊染上几分胭脂般的红意,钟年像是只惬意打盹的猫,蹭了蹭毛毯上的毛毛,又看了看被男人塞进被子里的小人偶。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身边靠墙坐着的面罩男。
习惯使然,钟年还没说什么,面罩男人就主动俯身把耳朵凑过去,是倾听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