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璱忍不住轻笑一声:“那该像你一样,矛盾得表里如一才好?”
“……”弓铮皎没话说了。
过了一会,弓铮皎才低声解释起来:“我也不是故意的,确实是误会。”
闻璱道:“我也没怪过你。”
弓铮皎就算有误会,起码出手就是实质性的帮助不是空话。
而且,他的好心好意,闻璱多少能感受得到,否则,公事公办,就算他需要弓铮皎的精神力,也有的是其他的办法。
更何况,现在细细想来,闻璱才恍然觉得,自己的心其实好像也从很早就开始偏了。
至少,如果是彭枭被收入疗愈中心,只要不影响任务,闻璱才懒得去捞他出来。
如果彭枭还敢起个小号名叫“BBB大鸟”来卖萌……
呕,闻璱会立刻揍得彭枭对这几个字产生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不过,这些话至少暂时没必要告诉弓铮皎,省得他又说什么“你就不怕我和你爆了”的胡话。
闻璱只是很轻地笑了笑,甚至连气音都很微弱。
轻微的震动顺着相贴的胸腔,传到了弓铮皎的心里。
弓铮皎郁闷道:“你还介意这件事吗?”
他似乎耿耿于怀,闻璱好整以暇道:“介意的话,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但这是之前的事,不能影响我的诚意考评。”弓铮皎很小声地说。
闻璱:“……” 。
临近天黑时,小队算是抵达了污染区内核地带的交界线。
不像污染区外围,偶尔还会有虽然被污染,但相对友好的“无害”变异生物出没,内核地带的变异生物更危险,即便不主动攻击,也可能造成领域性的污染。
一区则是内核地带最深处的一片陨石坑。
陨石撞击后,污染从陨石坑中蔓延出来,后来整个被波及的局域都被封禁。但一区之外的地区地貌尚且正常,至少现在,小队停留在一片相对平坦的高地。
由于闻璱的辅助,小队的行进速度比原定计画要快了不少,所以这个晚饭前后,他们至少可以稍微休息一会。
三号把包里的能量棒和饮用水拿出来分给每个人,一号则在测试白噪音贴片——这是污染区哨兵必备的东西。
因为这里的污染并不是任何有形有质的可视化污染,而是一种抽象的“精神污染”。
一个不留神,人就可能陷入恍惚、产生幻觉、发疯……最终成为统计名单上的“失踪人员+1”。
普通人的科技和武器对这种污染束手无策,只有具有精神力手段的特种人能够发挥作用,但也需要提起十二分精神。
譬如,野外环境中赶路,所接收的信息量太多、太杂,哨兵会轮流使用消耗性的白噪音贴片缓解精神压力,以减轻向导工作量。
作为队长,荆牡则在用探测仪器进行检查,确保接下来几个小时内的相对安全。
内核地带最大的危险是“污染酸雨”,不同于气象学上的酸雨,污染酸雨看不到,也不具有实质的腐蚀性,而是一种污染加倍、腐蚀理智的特殊现象。
幸好探测仪能检测到污染酸雨降临前的异常波动,从而发出提醒。
二号、闻璱和弓铮皎负责在准备通信设备。
进入内核地带之后,他们需要分成两队,因为抱脸蝎的巢xue不止一个,效率起见,大家将分头行动,确认目标具体方位之后再汇合。
但是,污染区内磁场特殊,只有在极外围的一圈还有微弱的信号。
稍微靠里圈的地带,就需要使用精神力了,这是污染区唯一有效的能量。
高难任务要求队伍中必须有向导参与,这条规定的必要性也在于,通信设备最好需要向导的精神力作为连接大家的“基站”。
调试好通信设备后,狼哨兵们先后戴上,弓铮皎也不例外。
虽然,按照现有分队,闻璱、弓铮皎和二号会一起行动。
荆牡脸色沉重:“从这个方向进的话,两小时后可能会有一场酸雨,很难避开。”
闻璱也看了一眼探测仪,数据确实不太乐观。
而且,以闻璱的经验来看,这场酸雨恐怕规模不小。
二号问:“能绕开吗?”
荆牡:“或许可以。”
闻璱却道:“不行。”
地形有限制,绕路进圈所花费的时间要翻好几倍不说,酸雨的情况也瞬息万变。
一旦出任何意外,到时候大家筋疲力尽,又在危险的内核地带,那才是真的头疼。
生命第一,任务第二,再想要完成任务救朋友,也不能搭进去更多人。
更何况,在闻璱看来,这完全是无意义的冒险。
闻璱看了一眼荆牡,道:“今晚就休息吧,酸雨过去之后,明天再加速赶路。”
狼群小队无人应答,也没有人拿出帐篷开始安装,微微一顿后,大家照旧做着自己的工作。
只有弓铮皎立刻应了一声:“好的。”
闻璱提醒:“绕路的风险只会比等待更大,请大家服从我的指令。”
二号有些不满道:“你怎么知道就一定绕不开?再说了,大家警惕一些,未必挨不过这场酸雨。”
荆牡打圆场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又转头看向闻璱,有些迟疑地说:“酸雨我们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虽然狼狈,但也没那么脆弱,我们谨慎一些就好。”
显然,他也不太认同闻璱的建议。
进圈、搜索巢xue、汇合、作战,甚至还要包括撤离的时间,就算情况一切顺利,时间仍然十分紧张。
不论是荆牡,还是一二三号,其实都有些不敢闲下来的焦虑,彷佛是一种“兄弟在生死一线,我却用一个晚上来睡大觉,如果任务失败,还有什么脸面对兄弟”的心态。
闻璱定定地看着荆牡:“因为我们的任务是活捉,而不是清剿。”
“U3抱脸蝎,群居生物。这种污染生物最棘手的地方在于,死前它会不顾一切地‘抱脸’,然后把尾巴从眼眶伸进你的脑子里进行寄生。一旦它开始‘抱脸’,一切能量都会涌向尾端,它们生命就只剩下少则十五秒,多则一分钟的时间。这个过程不可逆,所以,活捉的难度,比杀死单只还大。”
“对此,你们有什么头绪吗?”
无人应答。
狼群小队瞪大了眼睛,荆牡的眼睛明晃晃再说:那怎么办?
如闻璱所料,狼群小队以前几次尝试甚至没能进展到思考如何存储的地步,恐怕在控制抱脸蝎的阶段,就伤得惨重,不得不撤退了。
闻璱的目光依次扫过狼群小队四人,缓缓道:“我有。”
“这种生物,我的队伍清剿过不下百只。我不知道实验室里是否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够保证它的存活,但是在污染区里,目前最高效的办法是成为它的宿主。也就是说,在抱脸之后把它的污染能量活体存储,而不是使用你们那个维生设备。”
他说着,指了指二号一直背着的那个巨大设备:“我的队员有昆虫专家,她尝试过用维生设备驯养抱脸蝎,十几只,全都自杀了。”
“什么?!”一号惊呼出声。
三号头脑灵活,立刻想通了其中原理:“它有智慧,必须要寄生在某个活体才行?”
可是,被寄生不也几乎意味着被污染了吗?
人如果被污染,那几乎和死了没差,甚至比死了还糟糕。
二号咬了咬牙,说:“我来。”
一瞬间,氛围突然变得悲壮,彷佛为了完成任务,为了给神游中的战友带回一丝希望,注定要牺牲一个还活着的人。
一号和三号异口同声:“不,让我——”
荆牡打断了他们:“我是队长,我来。”
二号道:“那家夥以前救过我,这条命是我欠他的,你们别跟我争了……”
经典而感人的争相赴死环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