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铮皎默不作声,心里狂记笔记。
逄靥星则瞪大了眼睛:“你连吃饭都和他一起?”
闻璱抬眼看着逄靥星和冬歆亭:“很奇怪吗?你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我从来没怀疑过你俩。”
因为闻璱单纯以为,冬歆亭这个口味异于常人的向导能和逄靥星吃到一块去。
他这么回答,逄靥星立刻闭嘴,恨不得把头埋进饭碗里。
开餐之后,逄靥星边吃边观察坐在对面的闻璱和弓铮皎。
总觉得哪里都不对。
直到冬歆亭碰了碰他的胳膊,示意他好好吃饭,别影响别人。
这其实不能怪逄靥星,因为弓铮皎的视线实在太明显。
他总是在看闻璱,看闻璱不断夹那盘不好说辣椒和蒲菜谁是主角的菜。那盘菜离弓铮皎很远,让他的视线跨越整张餐桌。
他突然说:“我能尝一口吗?”
逄靥星、冬歆亭:“啊?”
闻璱也看着他,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头。
“就一口。”弓铮皎说。
“不是不行,但是,这个主要是真的很辣,就算是我也……”冬歆亭迟疑着劝了一句,刚才他也尝了一口,被辣得连喝了好几口水。
闻璱也点点头:“没错,这个很辣。”
他的口味说清淡也清淡,不爱吃酱料,不爱油腻,却格外喜欢干爽的辣。
弓铮皎道:“辣是痛觉,我很能忍痛。”
他心想,没关系,只要捏着鼻子尝一口就好。
闻璱也不多做阻拦:“那好吧。”
他并没有把菜端过来,而是用私筷夹了小小的一口蒲菜。
桌上有公筷,但只有闻璱在夹其他菜的时候会用,是为了防止夹过蒲菜之后,筷子上的辣味不小心沾上其他菜,辣到桌上的两个敏感的哨兵。
现在,既然弓铮皎要自讨辣吃,就没必要这样避讳了。
况且……
闻璱夹着那口菜,递到了弓铮皎面前。
他用筷子的技术很好,并不会在半路上让菜“坠机”,却还是用另一只手在下面捧着,作出准备接住的姿态。
见弓铮皎呆住,他像哄小孩一样:“张嘴,啊——”
弓铮皎……弓铮皎已经混乱了。
他只能像人机一样,接受“张嘴”地指令,木木地张嘴,咬住菜,然后等着闻璱收回筷子……
“咔”地一声,弓铮皎嘴里多了什么硬硬的小块。
他下意识地去咀嚼,闻璱却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他脸颊:“快吐出来!”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把闻璱的筷子尖咬断了。
于是,闻璱那只原本用来接菜的手便贴在他唇边,准备接住他吐出的筷子残渣。
弓铮皎又哪里好意思。
也不忍心。
他记得闻璱有洁癖,以前一双没怎么沾染上污秽的手套就让闻璱不自在,更何况现在。
弓铮皎抽了张纸巾吐出来,含糊问:“洗手间可以用下吗?”
冬歆亭指了个方向,弓铮皎就冲进去了。
漱口、洗脸、整理仪容仪表。
弓铮皎重返餐桌的时候,闻璱已经获得了一双新的筷子,不锈钢的。
他还有点脸红,却怕人看出来,强撑著作出自然的姿态。
闻璱意有所指道:“扔了?”
弓铮皎:“当然。”
这问题很荒谬,逄靥星下意识问:“不然呢?”
弓铮皎知道闻璱为什么会这么问,只是觉得自己这回实在冤枉,但又怪不到闻璱头上……谁让他以前有过前科。
幸好对面两人一个内向不爱说话,一个是纯粹的笨蛋。
逄靥星颇有些过来人的态度:“我就说那很辣了,我现在还好,做这菜习惯了不用尝。你不知道,以前练习的时候,我每次尝味道都被辣得差点癫痫啊。真不知道怎么会有人爱吃这么辣的东西!”
同为哨兵,弓铮皎被辣到这件事,似乎反而让逄靥星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认同感。
但他这么说,弓铮皎才忽地意识到什么。
不是很痛,或者说,不是很辣。
他一紧张咬断筷子,单纯因为那是闻璱的私筷而已。
在入口之前,他做好了抵御疼痛的准备,准备到了就算闻璱突然来一发共鸣炸弹,也能面不改色接住的程度。
可是,那块蒲菜入口,竟然一点都没有这样的痛感。
口感又嫩又脆,只是一点微微的辛,舌尖一丝隐隐的麻,咬下时,带着蒲菜该有的清香。
他第一次接触“辣”,很好吃。
所以,弓铮皎也诚实地说:“不……我觉得很可口。”
逄靥星愣了。
闻璱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嗯,那就对了。”
第47章
逄靥星看了看,突然指着闻璱道:“闻璱,你至于吗,就吃口菜,用得着费这劲啊?”
应对于侦查作战的感官调整是每个向导的必修课,但调整到足以平常普通人饭菜,却又不影响任何其它正常感知,就复杂得多。
对闻璱和冬歆亭这个级别的向导来说,不是难事,花费的精力却也不能说是洒洒水而已。
弓铮皎便趁这机会立刻开染坊:“那我再吃几口。”
然而他的筷子伸过去时,盘里已经一口蒲菜都没有了,红彤彤的只有辣椒。
闻璱说:“没了。”
逄靥星又开始说:“你不知道,闻璱跟蒲菜真的有一段不解之缘,以前他在——”
打断他的,是不锈钢筷子和陶瓷筷架碰撞的清脆声音。
闻璱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抬眼,冷冷道:“谁问你了?”
不等别人插嘴,他又立刻斜眼睨了弓铮皎一眼:“你不许问。”
弓铮皎:“……”
本来可能没多想问,但被这样对待之后,弓铮皎顿时对逄靥星没说完的话萌生了无限好奇。
饭后,闻璱和弓铮皎也没多呆太久,聊了两句天就离开了。
临走前,弓铮皎也添加了逄靥星和冬歆亭的通信录好友,当然,是用小号。
逄靥星和冬歆亭异口同声地念道:“A、A、A、A、大猫?”
冬歆亭好奇:“你也在做生意吗?宠物店?”
弓铮皎尴尬道:“呃,没有,这个主要是——手滑,嗯,不小心打错了。”
闻璱便轻轻笑了一声。 。
弓铮皎一直在忍耐,忍到回家之后,终于忍无可忍:“刚才在逄靥星家餐桌上……”
话音未落,闻璱微微眯眼,颇有几分威胁他不许再问的意思。
弓铮皎连忙改口:“我是说,我还以为你要问他俩为什么结婚要瞒着你。”
闻璱沉默片刻,缓缓道:“本来想问的,但是想了想又觉得算了,现在正事更要紧。”
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追究一个原因,似乎已经没有必要。
如果不是有难言之隐,恐怕当年早就告诉自己了;既然没说,那就是有难言之隐。
隐瞒的行为固然令人不满,但如果死咬不放,会不会更伤感情呢?
闻璱也想不通,至少逄靥星现在道歉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也好。
可弓铮皎实在挠心挠肝——对上一个问题。
大概人总是这样叛逆的,闻璱越是回避不想叫他知道,他反而越是想要探索。
从客套、生疏的害怕冒犯,从想要触碰却不舍得的试探,弓铮皎觉得变的不是自己,而是闻璱。
因为闻璱愿意展露,所以他有机会看到闻璱不同于面对外人的一面。
那些细腻可爱的小情绪,和想像中的闻璱截然相反,但见过就会欲罢不能地渴求更多。
不止是向导素,甚至可能已经不是。
现在,哪怕闻璱的存在会加速他的死亡,并令他痛苦加倍,他也要沉溺其中……
所以闻璱和蒲菜到底有什么渊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