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至于看活春宫那么具象化,也绝对不是柳部长这个深度厌哨患者能忍得了的。
闻言,柳部长果然面如菜色,压低了声音怒道:“闻璱!你好赖不分吗?以前我让你留下的时候,你拒绝了,既然如此,就别插手希冕创辉这些事!你是不是忘了之前差点铁窗泪了?”
论迹不论心,就算柳部长当年雪中送炭是有目的性的,这份雪中送炭的方便,闻璱铭记于心。
闻璱不会因此被裹挟未来,寸步难行,但柳部长提起这件事,难免让他的态度软了半分。
况且,柳部长的反应说是恼羞成怒也可,说是隐晦的提醒也不无道理。
他沉默了一会,顺着柳部长说:“明哲保身,对吧。”
嘴硬的柳部长并没有承认,只是阴沉地盯着闻璱和小黑。
半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U盘放在桌上,推向闻璱:“你的课题数据,拿着它闭嘴吧,以后也别再掺合进这些事来。”
“些?”闻璱瞟了一眼U盘,似笑非笑,“这一切难道不是一件事?”
他凝视着柳部长:“三十年前,你们研究人造特种人;后来,邵教授带我进入替代向导素的课题;而现在,我不知道你们又想做什么,但想也知道,和这脱不开干系——我也很好奇,一个已经失败的课题数据对你们来说究竟有什么用?”
柳部长避而不答:“看来张律师和你说了什么,你可以把他的话都当作是真的,他父亲的结局你知道了——正因如此,你不想步后尘,就别再妄想和资本作对,妄想从这份数据里找到治疗弓铮皎的办法,那不可能。”
闻璱一怔,蹙眉问:“什么意思?”
他早就怀疑希冕创辉用假诊断欺骗弓铮皎,意图让弓铮皎将来自愿接受安乐死。
可柳部长的话语竟然如此言之凿凿,顿时让闻璱疑惑——学者往往不会说如此肯定的话,除非有证据支撑。
难道柳部长也在希冕创辉的授意下,使用这份数据来研究弓铮皎?当然,很大概率是反向研究让弓铮皎病情恶化的办法。
更往深想,会不会从一开始得病背后,就有希冕创辉和柳部长的手笔?
闻璱心里陡然冒起火来,说不清楚是为了谁,兴许是为了他自己更多。
柳部长不知道,医生也不了解,除了弓铮皎之外,没人清楚,闻璱也同样因病饱受困扰。
而且就在昨天晚上,他才觉得自己的病情有了眉目,现在却告诉他很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康复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他才要说:没门!
反问一出,柳部长明白,自己失言了。
闻璱罕见地沉了脸色,拧着眉头,凝视柳部长的一呼一吸:“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清楚,我才能忍心作出决断。”
他已经是当事人,宣告弓铮皎的必死几乎也意味着宣告自己也没救,且不说感情因素,闻璱首先接受不了这个。
柳部长看着闻璱很少如此不悦的表情,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和希冕创辉其实关系不大,只能说他运气不好……千万人里,只有他这么倒霉,就是这样。”
倒霉——闻璱也曾这样想,为什么倒霉患病的是自己。
现在这样想更生气了,如果弓铮皎是身份敏感而倒霉,那自己算什么?
“总之,”柳部长看着闻璱膝头的小小黑,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他死定了。”
第60章
柳部长是个锯嘴葫芦,到最后,闻璱也没能问出更多消息来。
但无形的交锋到底让两人各退一步,柳部长松了口,让闻璱一会就把弓铮皎带走。
“不要妄想自己总是能做救世主。”柳部长对闻璱道,“利益、资本、强权、社会舆论,这些都暂且不说,人类永远无法与自然规律相抗衡。”
他竟有些惆怅:“曾经轶榕的结果,你也看到了。”
试图让哨兵脱离向导素,从而解放向导,却迎来了惨痛的教训。
闻璱没应声。
不过,他没忘记临走之前拿上柳部长桌上的U盘。
在等待手续办理的时间,闻璱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第一次有种喘不过气的愤怒感。
运气不好……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他查找不到回答,心里反而不服输地想,弓铮皎偏得活下去,就算为了给自己打个样,也为了让一口咬定的柳部长把说出去的话吞回去。
少有的情绪化时刻影响了小黑,小黑从睡梦中醒来,开始毫无章法地满地乱跑,简直是焦虑和烦躁的具象化表现。
疗愈中心的灯光本就昏暗,职工又多数是向导,几乎没人能看清那是什么,只见一团黑影在近地面低空疾行,但灵巧地避开了所有人。
在公共场合让精神体满地发疯,闻璱平日里会认为这种行为很没素质。
但现在他就想当个没素质的人。
一直到弓铮皎被释放出来,闻璱还是挂着脸,小黑也还是在发疯。
这只没怎么作恶的鹅终于被一双更快的手逮住,当场被捞到怀里,自己把自己固定住了——弓铮皎一头雾水地看着小黑用修长的脖颈在自己脖子上绕了一圈,彷佛黑色版哈达。
闻璱的目光也随之落在弓铮皎身上。
和上一次相比,弓铮皎的状态不能说是差,简直就是非常好,临时标记的微弱连接让他在小黑屋里也不再丧失所有感官。
不过,他脖子上还是多了一个新的电击环。
闻璱瞥了一眼小黑,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就转身离开。
弓铮皎更是迷茫,这一次,他在小黑屋里都没怎么紧张,倒是见闻璱这幅样子,紧张得脑筋乱转。
两人一道离开疗愈中心骑车回家,路上一直安安静静,没人说话。
直到回家,在玄关边换鞋的时候,弓铮皎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口锅背上,很虔诚地说:“对不起,让你生气了,我要跟你道歉。”
闻璱:?
他挑了挑眉,是疑惑好奇不解,但在弓铮皎眼里,这微妙的表情意味着:看你表现。
弓铮皎立刻融合出尾巴绕在闻璱脚踝,人也蹭过来,眼巴巴地看着闻璱:“我问了逄靥星之前你不让我问的事,对不起,但我真的太好奇了——昨天我睡不着,忍到今天早上实在忍不住了,所以才……”
“总之,是我又不听你话了,你惩罚我学狗叫好了,汪汪。”
闻璱:“……”
首先,学狗叫是弓铮皎又在偷偷奖励自己;其次,弓铮皎不提这事他都快忘了;况且,这事他只是在餐桌上一时好面子不想让逄靥星到处乱说,并不会真的为此生气;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学狗叫明明是弓铮皎又在奖励自己!
在弓铮皎融合出耳朵蹭他之前,闻璱一把捏住弓铮皎的鼻子,随口道:“没关系,知道就知道了。”
见闻璱对此似乎并不介意,弓铮皎眨了眨眼睛,立刻蹬鼻子上脸:“那我能喊你‘小鹅’吗?”
闻璱:“……”
这种展开也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意外。
无语了三轮又三轮,闻璱斩钉截铁:“不行。”
“好吧。”弓铮皎有点失望,但也说不上很失望,毕竟从一开始,他也没对这个异想天开的请求能被准许抱有太大的希望。
而且,闻璱也就能管管他的嘴,他当然可以在心里偷偷……
“反正我说不行,你也会在心里偷偷行的。”闻璱凉凉地看着他。
弓铮皎装乖:“就喊了一声。”
被弓铮皎这么一插科打诨,闻璱的心情多少平静几分。
收拾进屋之后,小黑又开始睡觉了,只不过脖子还挂在弓铮皎脖子上,这画面实在有够小众。
这很合理,似乎自从闻璱按照“代偿”来推测之后,小黑就真的被“代偿”得嗜睡起来。
但也很不合理,因为按照柳部长的意思,这件事远没有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