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佐:“……”
我真服了。
恩佐看都懒得看一眼,不耐烦地敷衍:“你你你。”
“那当然。”兰斯洛特对这个答案似乎颇为满意,紧绷的下颌线都放松了些。但下一秒,他叹了口气,“……可惜了,你是我朋友,问你好像没什么参考价值。”
恩佐本就所剩无几的耐心彻底消失,嘲讽地嗤道:“我看你是狐媚子那股劲儿犯了,自己对着镜子慢慢问去吧!”
兰斯洛特全然不在意,取出那枚由尤安修复后的狐狸胸针,佩戴在胸前独自对镜欣赏。
狐媚子怎么了?
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宴会厅逐渐热闹,依照兰斯洛特的姓氏头衔,像这样的场合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庆生。
但小朋友们可不管这些麻烦的人情世故。
酒店里有魔瓶小精灵的周边商店,阿塞亚大肆采购,把买到的棉花娃娃们一股脑摆到桌面,对着蹲坐一旁的栗色小兔炫耀:“团团你看,我全部集齐了!”
尤团团今天穿了件小礼服,脖子系着金绿色丝带,小衬衫虽说堪堪遮住圆鼓鼓的肚皮,但好歹也是文明兔了。
他被这些娃娃围住,正挨个好奇地摸摸蹭蹭。
阿塞亚环顾四周,戳了戳他软软的兔腮:“对了,尤安哥哥呢?”
“哥哥准备生日礼物去了,马上就来。”尤团团说着,将小耳朵高高竖起,时刻注意有没有熟悉的声音响起。
尤安确实在来的路上。
他换好得体的礼服,发顶兔耳朵的绒毛在璀璨的景观灯下泛着微光,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有点普通的小匣子,步履轻快地穿过连接主楼与宴会厅的回廊。
然而,在途经一片被精心布置的园林小径时,他碰上了洛利昂·温特斯。
两家的恩怨虽然暗流汹涌,但毕竟还没有完全撕破脸皮摆上台面。
听闻梵瑟尔夫妇也会亲自到场,正在附近度假的温特斯一家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避免被好事者嚼舌根,自然也带着价值不菲的贺礼出席了这场盛会。
此时,这位在家族里风头正盛的贵族,倒是没有扎进社交圈子的意思。
洛利昂独自一人站在一株覆满晶莹雾凇的矮松下,银灰色的短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侧脸在朦胧的灯影里显得有些冷峻,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无关。
尤安脚步微顿,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准备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可不想与温特斯家的人打交道,尤其是在兰斯洛特的生日。
可惜另一个人却不这么想,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洛利昂突然开口了。
“对不起。”
洛利昂缓缓转过身,近乎平淡的视线落在尤安身上,他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不管如何,我应该替我姐姐艾娃,向你当面道歉。”
“替你姐姐……”尤安倏地笑了一下。
他停下了脚步,侧过身来,那双如同黑曜石般的瞳孔毫不避讳地,上上下下打量这眼前神色素来淡漠的贵族。
“洛利昂少爷。”许久之后,尤安淡淡的声音如雪花般飘落,“或许你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在一家高级酒店当过门童。”
“虽说这种职业完全没有必要存在,不过使唤人比使唤机械这类死物有趣多了,所以在那里,我遇见了许多有钱人和贵族。”
“友善的,傲慢的,虚伪的……各种各样。”尤安顿了顿,直视对方眼睛特别坦然地问道,“你知道哪种最令我……印象深刻,或者说,最令我反感吗?”
洛利昂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
他配合地问道:“哪种?”
尤安唇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声音清晰而缓慢:“当然是你这样表面礼貌友善,骨子里却把所有人都当成愚昧蝼蚁的家伙。”
尖锐得有些刻薄的话语从侏儒兔嘴里说出来,莫名有些不搭,洛利昂不怎么在意地轻笑了声:“你好像对我误会很深,想必是因为兰斯洛特。”
“不,不是因为任何人,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傻子看待。”尤安黑溜溜的瞳孔仿佛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比如,你真的不知道艾娃损坏我竖琴这件事吗?”
洛利昂神色未变,只是眼底的温度渐渐消失了。
尤安一点也不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把自己揍一顿,干脆了当地说道:“比起把坏心眼写在脸上的艾娃,你这种利用她的愚蠢来达成自己目的伥鬼,更令人作呕呢。”
夜风卷起细碎的雪花,在两人之间打着旋儿落下,本就带着寒意空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凝固。
洛利昂喉咙里溢出一声轻嗤,朝着尤安抬起脚步。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警惕、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意的声音,如同破冰的重锤,从上方砸了下来——
“你们在聊什么?”
两人同时抬头。
兰斯洛特双手撑着二楼露台的栏杆,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暖色调的灯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他眯着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阴测测地钉在洛利昂的身上。
如同无事发生过一样,洛利昂冲着露台上的兰斯洛特微微颔首。
待到身边的人擦着肩膀,快步跑进宴会厅,他恢复成孤高清冷的模样,独自转身离开。
尤安一进宴会厅,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还没来得及享用那些精致可口的小蛋糕,就被人攥住手腕,拉到窗边的沙发坐下。
“离洛利昂远点,他们家培养后辈和养蛊没什么区别,尤其是他,一肚坏水。”
兰斯洛特往后一靠,手搭在身边尤安的椅背上,絮絮叨叨地嘀咕起坏话,一点也不觉得背后蛐蛐别人有什么不对。
因为他当着对方的面,也敢再说一遍。
尤安听得认真,吃着侍从送来的小蛋糕,点头说:“我记住了的。”
兰斯洛特还算满意地嗯了一声,微微垂着眼,看着对方张开兔盆大口消灭小蛋糕的模样,忽然捏着下巴,扭过来面朝自己。
尤安疑惑地眨眨眼:“嗯?”
熟悉的香水味在鼻尖萦绕,没等尤安为这个有些突然的举动疑惑多久,兰斯洛特淡淡的嗓音就在他耳边响起:“那么假如有一个家境富裕仪表堂堂幽默风趣,而且愿意把所有家产交给你的贵族接近你,呃……然后向你求爱呢?”
尤安竖着耳朵一听,哇,这还了得。
他嗦干净手指上的奶油,飞快表态:“放心,我不会信的,都是杀兔盘!”
黑黢黢的眼睛里闪烁着无比认真的光芒,就像回答完测试举一反三能力的题目,骄傲地挺着胸脯等待表扬。
“那倒也未必啊……”兰斯洛特嘴里低声喃喃着,颇为无力地瘫进沙发里,脚下一动,不可避免地碰到个硬物。
兰斯洛特坐起身,看见脚边的小匣子,低头疑惑地问:“这什么?”
“礼物!”尤安扭了扭尾巴,很开心对方总算发现了这个小匣子,特别殷勤地抱起来递给他,“生日快乐,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身后的尾巴停止摇摆:“你送我的?”
事实上宴会厅最中心的雕像周围摆满了宾客们的贵重礼物,那些礼盒几乎快要堆成了小山,但此刻,兰斯洛特无暇顾及。
尤安用力点头:“对啊对啊!就是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