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狗急跳墙,还是——另有谋划?
但中央已经开始调查,商应怀一个人,也不可能比官方资源更多、调查更广。
商应怀决定静候佳音。
简言之,他要开始短暂的休假了。
太子还在“推杯换盏尔虞我诈”,竞标也已经告一段落,采访应酬之类的商应怀全推,只要北森少惹事,商应怀这几天都有空闲。
可以待在公寓,好好处理他的私人问题。
——为什么他看着宁一会不自在?
商应怀是遇到问题就必须理清根源的人,但他脑子里的情感资料比宁一还匮乏,思来想去,只能借鉴网络。
“为什么刚在一起的情侣很容易感到尴尬?
答案很简单:你们还不熟!
由于相处时间还不够长,大多数情侣对彼此的爱好、价值观等各个方面都还不太熟悉……”
跳过。不适用他们。
但商应怀手指一顿。
在彼此身边够久,就代表够了解?他发现了自己的逻辑问题,在心里的笔记本上记录:了解心理。
商应怀和宁一互相都了解对方的生理,但要说爱之外的交心,几乎没有过。
“尴尬情绪是因为担心‘自己被评估’或‘被暴露’,所以要多说话,聊一天或者吵一架……”
商应怀皱眉。
忽然跟人掏心掏肺大吐苦水,跟喝了假酒乱吐有什么区别?但他还是记下一条“深入交流”。
哪怕商应怀没有输入“情侣”“恋爱”,大数据开还是能精准推送,下面几个帖子是:“情侣必做的五十件事”、“约会圣地”、“建议送的礼物”。
商应怀用看文献一样的严谨态度,找出来比较适用的几条。
做饭、逛街、看电影,这些跟他们以前的相处有什么差别?
所以就跟宁一照常相处就好,也就是多了上床一条……商应怀做好了心理建设。
宁一知道商应怀在躲他,但他不戳穿。
因为商应怀越躲,似乎就对宁一越愧疚。宁一主动迎上去,商应怀会僵硬,但不会拒绝。
“躲闪-愧疚-不躲闪”,宁一不太懂人类的逻辑,但没关系,他懂商应怀。
一旦“愧疚”这个变量涉入,商应怀的容忍度就会指数级上升。比如,承受宁一所有的亲吻。
这个下午,宁一试验了各种形式的吻——从吻头发,到吻后颈、耳垂和手背,到距离最近的唇齿相接——商应怀的反应都不一样。
宁一分析这些吻。
吻头发,这种亲吻最隐蔽,干燥时,能捕获一团静电,沾上水汽时,衔住几根发丝,AI尝到许多细腻难言的情绪。
脖颈是要害,商应怀不太喜欢;耳垂很敏感,一碰就躲。皮肤的温度,汗液盐分浓度,亲吻时间,都是重要的指标。
手背接触属于礼节,嘴唇压上手腕,通过脉搏,能探听到商应怀的心跳速率。但也有一定风险,比如被商应怀轻拍脸,示意他“别碍事”“闪开”。
商应怀穿着干净的衬衫,领口扣得很高,只有宁一知道那下面藏着什么:咬痕、吻痕,数不尽,沿着锁骨、肩胛、手腕内侧蔓生。
他每次偏开头、抬手、起身,都会想起宁一。
为什么不看我?
为什么不更用力地拥抱我?
为什么不更深地亲吻我?
为什么不……
“我可以埋在里面吗?”晚上,床上,宁一问。
商应怀哑着嗓子,说出了今天第一声拒绝:“不、可、以。”
第二天叫醒商应怀的不是闹铃,是艾伦的通讯。
“北森被彻查,公司也跟着被查一遍,现在丑闻总算洗清了。”艾伦话里藏不住高兴。“我们最近策划了‘萌机’产品展,要不要来玩一玩?”
“正好竞标也顺利结束了,团队的大家都很想你。”
商应怀在中央星的五年,很少出来闲逛。研究进度太紧张了。
中央星,十一月,空气中漂浮着甜香的味道,春夏之花一年四季都在盛放。今天的中心文化会场中,一场展览正在进行。
展馆门前人头攒动,队伍拐了三层楼梯口,有情侣牵手,也有家长带娃,还有一群人工智能系的学生,讨论AI宠物拟情技术的实现逻辑。
——他们都看了竞标赛直播,对情绪模拟插件很感兴趣。
星轨公交悬停一秒钟后落地,几名乘客下来,他们是来自其他星系的研究员。
“中央星连仿生宠物展都这么卷……”
仿生宠物从猫狗,到形态各异的仿生兽,到稀奇古怪的小垃圾桶之流,一应俱全。
“我上个月就定了怪叫精灵,牙齿丑得很特别,现在都排不到货,说要等半年。”
“那边有租用区,可以体验新品。”另一个人指向展馆角落。
那里有家机器人咖,付费后,顾客就能共享AI宠物。
电子猫狗散落在各处,一名顾客窝在柔软的记忆棉中,一边喝着智能定制口味的奶茶,一边听着一只大耳兔在怀里打呼噜。
云朵、毛茸茸、天堂。
科技感与温馨氛围融合得刚好。
“这猫是我们的得意之作。”艾伦开始吹嘘他找人设计的仿生猫,领着商应怀进了机器人咖。
仿生猫十分会讨好客人,立马到了商应怀脚边撒娇打滚,尾巴轻轻缠住他的裤腿。
商应怀很明显地放缓脚步。
宁一:“……您喜欢这个?”
艾伦:“喂喂,虽然跟你比,我们的仿生猫AI就像弱智,但收敛下表情好吗?”
商应怀拉偏架:“他没有看不起你家AI,他眼神天生就冷淡一点……”
艾伦好像很恼怒一样,拉着商应怀进了员工室,转眼就变脸,笑容微妙:“我当然知道,你家AI没有鄙视我家AI……”
重音落在“你家AI”上面。“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艾伦贱兮兮地问。
难以想象、难以置信。
艾伦刚才居然从仿生人的眼睛看出了不满,是冲着缠住商应怀的仿生猫去的。
商应怀面不改色,把话题引到了正事上——
北森。
谈到北森,艾伦玩笑的表情一下子收住。
“竞标前天,我大哥、莱斯利的人来找过我。”艾伦说。
商应怀:“来找你,还是杀你?”
艾伦一下又笑了,里边全是自嘲——对自家兄弟情的自嘲。
“先警告,让我退出竞标,我没答应,后来扯半天,签了一份放弃继承的文件……但我心里不太踏实,连夜让团队搬到临时住处。”
“前天夜里,R区起火,烧光了一大片人造树林……有几家小农户没跑出来。”
商应怀:“问你几个问题,关于你大哥的。”
艾伦:“尽管说。”
商应怀:“他在北森地位如何?”
艾伦:“五年前我爸死了,董事会换届,他成了唯一话事人。”
商应怀:“集团出事一周,话事人一边拒绝公开发言,把‘低调神秘’的作风贯彻到底,一边又大张旗鼓犯罪……冒昧问一句,你大哥没有人格分裂吧?”
艾伦面露尴尬:“莱斯利有自己的私人医生团队,是他母亲生前安排的,这种大秘密我也不可能知道……”
商应怀就追问莱斯利的生母。
艾伦说:“那是我父亲第一任妻子,很早就去世了。我只记得莱斯利跟她非常亲近,听说先夫人的葬礼就是他全权操办的。莱斯利花了几亿星币,造了一口特殊的冰棺,可以让遗体长年保持完整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