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遇战役,都是他们负责主力战场,别的队伍侦查、殿后和扫尾,最后功劳分配,总是一队最大。
有不满的队伍会暗地叫他们“权贵队”。
队长们立场灵活,如果一队不在场,就会同仇敌忾,一队在场时就抓紧时间讨好。
第三军有个众所周知的秘密,一队队长林颂跟六队陶斧,有旧仇。
前几年,林家往第三军输送自家子弟,被陶斧当众戳穿“裙带关系”,还惊动了中央的审查组。
虽然最后无事发生,但林陶二人的梁子算结下了。
可林颂心高气傲,认为六队不配他出手针对,其他队伍捧着“太子”,找到机会,就会拿六队寻乐子。介于玩笑和嘲笑之间。
三队瞥着林颂的脸色,加重语气:“哎——也不能怪六队,毕竟有人年纪大了,关节跟机甲一起生锈,也正常。”
视频会场里的光线闪烁,正落在陶斧静默的脸上。他不言不语,像是根本没听见挖苦。
他听见了。
但他用了很多年明白,愤怒是一种权力。
同一时间,另一场会议正在基地的更上层召开。
这是一间专用于危机通报的指挥舱,墙壁厚重,四周屏蔽所有信号,会议桌中央是一份通报报告,上方盖着最高级别红印,标识着两个字:感染。
——在常驻军团本周的常规体检中,三名士兵检测出被寄生的迹象。
四方的长桌边,一排人围坐,座次分明。
中将最先打破沉默:“为什么现在才检测出来?”
军医署执行官额头渗出冷汗:“我们怀疑,蜂巢已经演变出智力,学会了潜伏人脑、隐藏自身。这一次发现异常,是因为那三名士兵自己挣脱了寄生,在死亡前,通知了上级。”
但更多没有挣脱寄生的人呢?
——蜂巢已经初步入侵了基地。
中将喜怒不形于色:“现在开始,所有与寄生者或疑似寄生者有过接触的人员,全部进入隔离区,按照三级感染程序处理。”
“以我的名义,给觉醒中心打加急报告,需要大量‘医师’前来支援。”
屏蔽室,是远星基地专门针对蜂巢建立的房间,幸运的人,会在一周内定下命运——死亡,或觉醒精神力,没有中间态。
不幸运的,会被当作潜在寄生者长期观察,余生都在隔离区活动。
“医师”正是从前被寄生过、但又觉醒了特殊能力的士兵,他们隶属军方的独立部门“觉醒中心”,该部门地位类同正军级。
几名高阶军官交换眼神。
但是……觉醒者非常珍贵,“医师”更是少有,调配流程极慢,且每团至多配一人。等这批支援者赶到基地,一是时间被耽误,寄生可能已经爆发,二是无法治愈全部士兵。
而屏蔽室的承载量是有限的。
一名军官问:“将军,要是感染扩散呢?”
短暂沉默后,中将扫过众人:“若72小时后情况恶化,启动清除预案。”
没有更多争执,也没有更多讨论,清除被寄生者,所有高层都默认这最后一步。
决不让蜂巢越过远星半步,这是所有远星军官共同的誓言。
为此,任何人都可以做出牺牲,包括他们。
第二轮会议,隔离计划的细节被公开讨论,各小队队长须当场签署保密条例,“不可泄露任何蜂巢细节”,部分权力向中层军官下放。
基地长年保持着高度紧张,因此最初分块分区隔离时,没有掀起太大恐慌。
但没人傻子,几天后,也都开始猜想蜂巢可能入侵。
好消息:半天后,仪器的二次检测报告出来,六队全员无感染。
他们习惯被忽视,没想到自己能迎来一波大讨论,第三军的通讯频道挤满信息——
隔离、警戒、保密。
“是不是他们带回来的?”“他们是不是知道内情?”“怎么六队刚回来,几天就……?”
危机之下,人人都有自己的真相。
从不相信六队当真进了蜂巢区、到认定是他们带回了蜂巢病毒,想法逆转,但风向没有变化。
副队沈同不再笑了,烟瘾上来,转了三圈没点着,被小孩们按着肩强制戒烟,结果那根烟被陶斧抢了。
他脚边堆了好几个烟头。
看不见外边,接触不到其他人,通讯频道是他们了解外界的唯一方法。
他们没想过当英雄,但也没想到自己能做一回罪人。
商应怀把六队的愤怒、失落和自疑都看在眼里。
六队有错吗?他们只是在人为设计下,踏进了那颗未命名星球,做了一回人形探针。
商应怀没办法、也没必要揭穿。这是军队,没有人权只有规则,散布制造分裂的消息,马上枪毙他都有可能。
说出来又怎样?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要是现在上级命令六队自绝,他们也必须服从。
能够吸引到更多蜂巢敌人,是六队的价值。商应怀想,说不定知道这事,六队的人还会高兴。
就在众人郁闷之际——
红光闪烁,住宿区的门敞开,涌入十多名身穿防护服的士兵。为首的人径直走到队长面前,说:“陶斧中校的检测报告有误,已被确认感染,立刻转移!”
不给任何反应的时间,他手中电光闪过,陶斧当即倒地。
副队沈同色变:“林颂,你要把陶队转移到哪里去?!”
队长陶斧被确认寄生,负责将他送往屏蔽室的,是一队。
很多队员对“转移”没有概念,但沈同脸色瞬间难看——他在基地呆过三年,经历过上次蜂巢大寄生。
转移跟隔离不同,隔离针对的是潜在被寄生者/确认寄生但尚存理智的被寄生者,而转移……
被转移的人,沈同再没有见到过。
他们都默认转移等于清除。
沈同试图阻拦:“觉醒中心的‘医师’今早已经到了,按照基地防治条例,陶斧中校有资格接受优先治疗——现在就转移,是否太不合理了?”
士兵亮出报告,压到沈同面前,说:“医疗资源有限,这是军区做的决定。确认重度感染者,必须先转移,之后……根据情况讨论治疗方案。”
刚才还说医疗资源有限,现在又说讨论治疗,不是自相矛盾?
沈同突然说:“孙安,我听说你昨天被送进了隔离区,为什么今天就能出来执行任务?”
“回答我。”
孙安不想回复,但沈同军衔比他高,同来执行任务的又还有基地军团的人,不好闹太难看,于是回答:“我比较幸运,刚好遇到了医师治疗。”
沈同:“……”
他明白了——难怪医疗资源不够,是先给一队的人做治疗了,“权贵”都还在排队,后边的当然得等。
沈同依旧坚持:“我们小队全部进入了感染区,队长实力最强,还有与蜂巢作战的经验,但只有他一人感染。检测结果是否出现了偏差?我申请再次检测。”
孙安说:“沈副队,等我们转移陶少校后,你自可以向上申请。”
但六队队员这时也听出不对味来,开始要求再次检测。
气氛陡然紧张。
士兵与士兵彼此逼近,短兵相接,手指卡在扳机边缘,一队队长林颂终于肯给六队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