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代行者面前,他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揉捏的“乡下防剿员”?
对方想要整他轻而易举,一句话,他就可以从防剿局走人。而被对方称作“大人”的元滦……?
他干涩的喉咙艰难地蠕动了一下,本能地将視线投向一旁的同事,
可同事眼下也顾不上他了,和他一样被代行者口中的“大人”震得僵在了原地。
两人的視线在空中短暂,仓促地交汇,都帶着一种对元滦的“你有这身份,你不早说!”的悲愤和棘手,另一名防剿员眼中更添了几分“都说了让你住手!”的责怪。
他们如同两只鹌鹑一样保持安静,在代行者和元滦的对话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自己已经被遗忘。
元滦被代行者这么称呼,吃了一驚,連忙摆手,不好意思道:“啊……别叫我大人!我没有加入学会,只是一名普通的S市防剿员而已!”
“麻烦你了,我只是周末想帶朋友想去J市玩一下,可能……不小心引起了点误会。”他重复了一遍最初编造的借口,只想快点下車。
防剿员已经够麻烦,可现在連代行者都出现了,要是厄柏被他盯上,局面就要变得糟糕了!
“哈哈哈,原来如此,是去J市玩啊。”行者干笑着重复了一遍元滦说的话,心中却没有轻松,反而凝重了起来。
从乍然见到元滦的驚愕,以及害怕得罪对方的恐惧中回过神来,代行者的理智终于重新占据了大脑的上风。
元滦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出现在J市?还带了一个……
他的眸光隐晦地扫过元滦身旁的厄柏,发现自己记不住那人的面容时,心下更是一惊。
元滦注视着代行者一步步朝車尾走来。
靴子敲击着地面,发出单调而沉重的回响,等对方走到他面前时,那两名防剿员已经自动侧身站到了一旁。
元滦垂放在身侧的手掌心在車廂內空调“呜呜”的吹风声中渗出了细微的汗,他察覺到了代行者眼底的若有所思,也察覺到了对方那一副想对他说什么的模样。
如果对方要求厄柏现场摘下面具,他只能……
元滦的眼神飞快地扫过车廂內的所有人的位置,细微的能量在手心悄然汇聚,一旁厄柏也像一座沉默的火山般,蓄势待发。
元滦紧紧盯着代行者,只要对方说出让厄柏摘下面具的话,他就利用恐惧让所有在场的所有人陷入昏迷,尽可能地为他们争取更多暴露前的喘息时间!
代行者张口了,他说:“嗐。”
他发出一声轻松得近乎突兀的感叹,对一旁装死的防剿员摆了摆手,道:“看来都是一场误会。”
他解释道:“我认识这位,他这是想带朋友去J市治疗,没好意思说,才说是去玩的。”
“他们是为了去治疗才去J市,特殊情况,就通融一下吧。”他轻描淡写道。
元滦:“……”
元滦:?
手心凝聚的力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消散在空气中,元滦惊疑的视线凝固在代行者的脸上。
察觉到元滦的视线,代行者回头朝元滦善意一笑,眼神中充满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虽然是个低级代行者,但在学会已经打拼多年,前阵子也在暗地里接到了马上要晋升中级代行者的通知。
近期学会内动荡,好不容易要升为中级代行者,为了自己的未来着想,他靠着在学会浸盈多年得来的情报,毅然选择站队了柏星波。
柏星波能在一众实力强横的高级代行者中脱颖而出,成为下一任学会长的熱门候选者,一方面是因为他是改革派的领头人,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麾下的研发部门。
柏星波自身的重要功绩之一,便是研发出了众多神术武器,并将其推广至了中级及低级代行者手中,大幅提升了学会的实力。
而他会选择站队柏星波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打听到了关于柏星波所制作的特殊物品的消息。
柏星波意在研发出让每个人都能使用的神术道具,甚至有小道消息称,他其实已经研发出来了,只是因为成品数量有限,并未公开。
元滦朋友脸上那个面具……应该就是柏星波大人的手笔之一!
哼,元滦说是没有加入学会,但这话听听就好,能打败高级代行者的人会只当一个乡下的防剿员吗?
一听就知道,这只是为了让元滦暂时遠离学会风波,给他安的合理在外活动的职位罢了!
如今,学会内部面临权力交接,防剿局总长也被杀害,可以预见会是另一场腥风血雨。
在这个关头,元滦带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悄悄来到J市,说是要来玩……
开什么玩笑!
代行者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柏星波和元滦必是商量好了在下一盘大棋,元滦肯定也是携带着秘密任务,才悄悄来到了这里!
幸好他来了,不然险些就要被那个蠢货防剿员误了大事!
代行者心中顿时涌出一阵庆幸,甚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窃喜。
若不是因为那个防剿员,他还没有機会给这种大人物解围。
防剿员原本就已经意识到不妙,现在硬是眼睁睁看到代行者睁眼说瞎话,为元滦描补的场景,更是嘴中发苦。
大夏天的,他平白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因炎热和上了一天苦班的焦躁也像被从头浇了一桶冰水般,瞬间浇灭了所有躁动的火苗,只剩下湿漉漉,冷飕飕的战栗。
他们诺诺应声,表示会放行,对之前要让厄柏摘下面具之事更是只字不提。
连防剿员都这副姿态,更何况车厢内的其他乘客?
一个个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之前为了避免被误伤而疯狂往车头挤,甚至着急忙慌要求司機开车门的人全都伸长了脖子往车厢后看,眼中没有惊慌,全是八卦。
S市的居民平日里连个代行者都见不到,更何况是被代行者称作为“大人”的人?而且据之前听闻的,他竟然还是S市的防剿员嘞!
元滦迷惑地与迎上代行者眼中那副“放心,交给我”的肯定眼神。
若非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有终末教徒渗入了学会,正好此时与他们碰上,在为他们打掩护。
算了……
元滦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结果是好的就行了……对吧?
元滦带着厄柏一起下车,站在巴士下,回头又望了一眼那个代行者。
可没等他说什么,代行者就好像瞬间领会了什么,就极其自然地走来附耳,压低了声音对元滦心照不宣道:“我都懂,放心,我不会将此事透露给任何人的。”
事已至此,元滦也只能假装什么都懂地点了下头,仿佛真的在交接什么重大机密。
接着就见对方满意地转过了身,真的打算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元滦:……
元滦忍不住回身对厄柏说:“他真的不是……”
好刺眼!!!
元滦毫无防备,不堪重负地闭上眼睛,可即使隔着薄薄的眼皮,也能感受到那霸道的光。
元滦适应了好几秒才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厄柏身上原本就过于明亮的光,此刻又被加强了,已经要到不能直视的地步了!
元滦看不到厄柏面具下的表情,可厄柏那炙热崇拜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厄柏似乎认为那名代行者是元滦安排的,眼神不断发射出“不愧是元滦大人!”的光波。
嗯……好的。
他知道那个代行者不是终末教的人了。
元滦默默咽下口中原本要问出口的那个问题,再次阖了阖眼,转而思考起买一个墨镜能不能挡住这光的可能性。
话说,这个奇怪的辉光……
元滦痛苦地思考道,
不会是好感度吧?!
……
J市,
正午时间,太阳炙烤着大地,街上行人寥寥,都被这暑气逼回了室内,但还是有环卫工人在顶着大太阳辛勤劳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