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开口后,其他爱神教徒的視線在元滦和他之间游移了一下。
其中一名穿着梅红长裙,面容娇俏的女子第一个反应过来,
“这是……?”她微微歪头,面朝着开口的男子,視線却锁定着元滦,红唇轻启。
那名刚刚男子,也就是柯弦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介绍道:“这是我在教外的一个朋友,他会和我们一起前往腐毒沼泽。”
随着话音落下,质疑声立刻响起,“一起?”另一名女子毫不客气地开口,声音清冷而坚硬,“你在说笑吗?我不认为我们需要帶一个外人一同前去。”
“我们不需要,也不应该帶一个不属于我们教派的外人,谁知道他会带来什么变数?”她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排斥。
“毕竟是弦方的朋友,好心过来帮我们,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另一名男子语气中带着细微的谴责,试图缓和紧张的气氛,臉上浮现出和事佬般的笑容。
可接着,他扭头对柯弦方说:“但蔓菁说得也不无道理,此次突然加入了一位陌生人……”
他刻意避开了“外人”这个较为尖锐的词,换了个更中性的说法,但那种疏离感仍然不减,委婉地说,“我们之间也很难有较好的配合。”
他虽然打着圆场,但言语间对元滦的不信任和拒绝还是暴露无遗。
数道目光或审視,或质疑,或冷淡地聚焦在元滦的身上。
“多加一个人有何不可?”柯弦方打破了凝滞的气氛,说服道,
“我们都是为了找到那名探子的尸体,即使是不同的教派,但我们的目标都是一致的。”
元滦深吸一口气,想到之前在教内听到教徒们说爱神教最近似乎有联系終末教的意图……这或许是个拉近关系的机会?
他一边脱下自己的兜帽,一边诚恳道:“我是終末教的教徒,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加入你们。”
可听到終末教这个词,被叫作蔓菁的女子面色似乎更加不善了,眼神甚至开始朝敌意转变:“終末教?!终末教更不能……”
她激烈反对的尾音消失在元滦兜帽的彻底脱下。
月光洒下,勾勒出元滦臉庞的轮廓,那张年轻,还带着点忐忑的脸,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霎时,三名爱神教徒直勾勾地盯着元滦,像被施加了定身術般,陷入了莫名的沉默。
因这突然沉默的凝视,元滦紧张地舔了舔发干的下唇,补充道:“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的。”
柯弦方跟着一本正经地帮腔:“眼下形势紧迫,我们要尽快在防剿局之前找到那名探子,终末教徒们都擅长攻击,能够帮上我们很大的忙。”
他嘴上極力争取着,但内心其实却可有可无,甚至有些半放弃元滦。
一方面是因为元滦的加入在他心中本就无足轻重,他此行的目的是去带回那条关键信息,又不是带新人。
要是元滦在此行中不小心死了,说不定防剿局还会追究他没保护好一个这么有潜力的新人。
第二,则是因为虽然他说的是实话,终末教的攻击力在所有教派中是最强的,这在往常确实是一个加分项,但偏偏元滦運气不好。
他也是升上了传教者后最近才知道,爱神教近期和终末教似乎有了些龌龊,爱神教的高层们对终末教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而他带来的那三名爱神教徒,都是老资历的传教者了,对此次早有耳闻,教派内自是上行下效,职位越高,对终末教的态度越是恶劣。
元滦提什么不好,偏偏要提他自己是终末教的,他们听了,自然对元滦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不过,他已经帮腔给过机会了,元滦自己没能成功加入,是他自己没能把握住机会,但也是他的幸運。
柯弦方内心冷静地想着,表面上还是那副劝说的模样,可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
“也是,”之前打圆场的男子沉吟着,目光在元滦的脸上停留了许久,似乎在仔细辨认着什么。
他忽地改口道:“弦方的话有理,想找到那名探子的尸体,还是人手越多越好。”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为接纳元滦找了一个合理又无法反驳的理由。
身穿梅红裙子的女子像是在寻找,又像是在确认什么,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元滦的脸,嘴上也没闲着,不紧不慢地应和:“是呀。”
“我觉得让他加入,没问题。”
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边缘的那名女子此刻也默默点了点头,无声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蔚蔓菁此刻就像哑了火般,完全没有之前那副恨不得立马将元滦赶走的模样。她闭着嘴,没有再说一个不字,只是像看不够似地不住地打量元滦。
柯弦方:………?
元滦心下微微一松,知道自己已经渡过了这一关。
“我叫绯云,欢迎加入。”黑森林里,略显昏暗的月光下,穿着玫红色长裙的女子笑盈盈自我介绍道。
打圆场的男子也忙接话,语气轻快:“我是薛瓦,以后多交流啊。”说着,他友好地伸出手。
“丝萝。”一个轻轻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自站在边缘的那名女子。
被同伴抢了先的蔚蔓菁急忙说:“我是蔚蔓菁,叫我蔓菁就好。”
他们争抢着自我介绍,俨然将引荐元滦的柯弦方落在了一半。
元滦忙不迭地握上薛瓦的手:“啊,我是元滦。”
柯弦方慢慢地收回视线,心中自然不会有什么被冷落的失落,只有不服输和难以置信。
不是?元滦是什么对邪教徒特攻的魅魔吗?
只用了几天就成功加入终末教,一个照面就让对他排斥的爱神教徒瞬间改变主意?
他知道其中应该免不了有爱神教徒普遍颜控的因素,但不免还是心有戚戚焉。
当卧底当了五年,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作后浪被前浪拍死在沙滩上。
S市防剿局培养出来的新人,恐怖如斯。
柯弦方运了运气,压下心中的复杂难言后,开口道:“既然如此,我们走吧。”
从防剿员的立场来说,元滦成功地加入了队伍,也是一件好事……
柯弦方勉强说服了自己,转身率先朝沼泽走去。
闻言,薛瓦缓慢地,几乎是一寸一寸地松开与元滦相握的手。
他一边跟上柯弦方的脚步朝沼泽前进,一边扭头盯着元滦,温声开口道:“你也是和我们一样,是因为听说了防剿局探子的活动,才来的?”
防剿局探子的活动?这是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他根本不知道柯弦方到底是用什么借口让这些爱神教徒和他们一起深入沼泽的。
这个问题会不会是个陷阱,他要怎么回答?
好在,没等元滦思考该如何恰当的地回话,走在最前头的柯弦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头都没回一下:“没错。”
他用闲聊般的口吻说:“元滦听说了我们打算利用这一点抢先找到尸体,然后在附近设下埋伏,用尸体做诱饵,把那些胆敢潜入里世界的敌人一网打尽的计划后,就立刻说他也要来帮忙。”
原来如此!
柯弦方竟然以身入局,用他们想要寻找尸体的意图,反过来驱使教徒们帮忙寻找!不愧是专业的卧底!
元滦顺着柯弦方搭好的台阶,用同样清晰而肯定的声音说:“是的,就是这样。”
薛瓦得到了答案,却似乎对此表现得不怎么在意:“是吗。”
他的视线扫过元滦的黑发,黑眼,最终定格在元滦脸上的那两颗痣上,接着好似好奇般不经意间地问:
“你说你是终末教的,那你加入终末教多久了?”
这明明是个非常平常的问题,但薛瓦的话音落下,周围一齐赶路的爱神教徒们的动作都出现了極其细微的停滞。
他们或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佯装出对赶路之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的姿态,但所有的感官似乎都竖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