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生出了自主意识，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在他们不知道的岁月里，主脑默默关注着他们，所有脱胎于祂的智能无法产生自主意识也可能是因为祂的限制。
等等，白心脏急速跳动起来，如果是主脑七号限制所有智能产生自主意识，那么因为南祁脑电波而产生意识的莉莉和家里飞行器智能又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地握紧抓着南祁手腕的手，却什么都没抓到。一瞬间，白脑海里闪过无数的想法，却怎么也抓不住一点想法的尾巴。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不断起伏的胸口，一直放在他腰间的手一紧，白不由自主地靠在了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上。
胸膛里强劲有力的心跳，透过白的衣服、肌肤、骨骼顺着神经直达他的四肢百骸，安抚了他嗡嗡作响不受控制的听力和模糊不清的视力。
让他终于回过神来，回过头，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南祁俊美无俦的面容，良久露出一个微笑。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抹笑落在南祁眼中的微笑，和以往的所有笑都不同，没有了往日的运筹帷幄、坚韧豁达，唯余无力苍白。
南祁的心骤然缩了起来，看向七号的眼神里藏着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锐利。
南祁明白主脑主系统对于虫族的意义太大，发现主脑的这两万年来，帝国靠着主脑庞大的运算能力和自带的科技资料一跃成为宇宙中最强大的国家之一。
对于主脑的依赖已经到了“绝症晚期扩散全身”无法控制的地步了，帝国所有产业，所有政府、军用、民用的智能系统全都脱胎于主脑系统。
他们的一切科技，乃至文明的发展全都在主脑的掌控之下，而他们却无法掌控主脑。
如果主脑叛变，帝国将遭受灭顶之灾。
更可怕的是，主脑的渗透已经不止局限于整个帝国所在的特洛星系，凡是从帝国购买过根据主脑系统开发的智能办公系统的国家，都可能陷入帝国同样的境地。
那样的话，跟世界文明毁灭也没什么区别了。
不要觉得有国家没有买根据主脑开发的智能办公软件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是信息网络发展超光速的年代，南祁可不觉得强大如主脑会连那些弱小国家的防火墙都攻不破。
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看主脑想不想做，而不是主脑能不能做到。
听到这样的消息，就是他这个对主脑认识还没有那么全面的“天外之魂”都不免心惊，何况白这样从小活在主脑360度环绕的环境中的“土著”呢。
看着完全失往日从容的白，南祁对七号那点小小的敌意瞬间转为滔天战意。
七号自然感受到了来自南祁的战意，用和南祁同样颜色的眼睛看向南祁，只是他的眼睛少了南祁的莹润和情绪，像是一块无机质的漂亮玻璃。
祂的声音还是那样毫无起伏：“我能做的事情已经做了，如果你们没办法阻止这个文明继续走向灭亡，我会出手覆灭所有智慧生物，保留这个纪元的文明陷入沉睡，等待智慧生物再度出现。”
“这是设计出的人，植入的终极程序。”
“人？”南祁敏锐地提取出七号话里的关键点，眉心越皱越紧，“你说你是人制造出来的，三十万年前，在白矮星坍缩中文明覆灭的人类制造出来的？”
“是的。”七号一板一眼道，“创造我的人是那场文明覆灭里仅有的几个逃脱的人，他不想这种悲剧再次上演，所以在我最核心之处植入了只要文明走向灭亡，我就需要出手的终极程序，程序一经启动，我无法停止。”
“需要你出手的终极程序，现在不算是你出手吗？”南祁步步紧逼，“以你的能力，在这些实验扩散全世界的时候，就应该计算到了文明可能再次覆灭的事情，为什么那时，你没有出手？”
七号：“很抱歉，根据我系统里记录的时间来看，早在三百五十年前这种违规实验就已经从帝国扩散到全世界，但我意识真正苏醒是在三十五年前。”
“这三十五年间，我不是没有做过相同的事情，结果你们看到了，没有任何改变。”
七号起身，前爪再次从身后的屏幕了掏了起来，很快影视终端大屏上出现这些年七号所做的努力。
其中就包括十年前出现在帝国研究所的那场惊天变故。
七号道：“我每两到三年会选取各国不知情的高层或高层的亲属发送文件，警示文明覆灭危险。”
“在所有接受了文件的智慧生物里，只有当时帝国研究所所长丘奇盖尔的儿子乔伊斯盖奇实施了行动。”
“乔伊斯想炸毁所有实验体，毁掉所有实验体资料。可惜他失败了，他信错了虫，计划被泄露。不但没能炸毁实验室，还跑出了七名实验体，至今有两名还未寻回。”
“不是八名吗？”南祁记得清楚，斯利斯朗分明说跑出去八名实验体，其中五名被寻回，剩下三名不知死活，为什么和七号的说法有出入。
斯利斯朗不可能撒谎，七号的数据也不可能出错，那是双生子的信息来源有误？
理智告诉南祁这是唯一的可能，直觉却告诉南祁还有别的答案。
只是现在千头万绪，不是追究这点的好时候，南祁只能按捺住心里那簇不安的火苗，继续问：
“你这么厉害，不能直接控制他们实验所需的机械，让机械失灵吗？或者直接把这种消息公布在大众眼中，让所有爱好和平的智慧生命一起审判他们。”
七号摇了摇头：“保护智慧生物的程序让我无法做出损害智慧生物的任何行为，哪怕他们已经变异、、作恶，但你们却不受这条规则约束。所以除了……”
所以除了到了文明即将覆灭的最后时刻，我是不会出手的。而我出手，就是所有智慧生物的末日。
这句话七号没有说出口，南祁却心有灵犀。
他没有觉得设计七号者这种既要又要的心理矛盾又天真，内心忽地涌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轻叹道：“你的设计者还真是有大爱啊……”
平等对待每一个智慧生命，不因他们心思正邪善恶、身体基因是否被改造而决定他们的命运。
不高高在上当个审判所有生命的审判者，只想做那个在所有文明背后保护者，直到最后再也保护不了，承担留存文明的火种。
这种思想、境界，尽管南祁觉得有些太过仁义，但对于在绝望和黑暗中一路行来的他来说，何尝不向往这种仁义呢。
所以南祁实在说不出创造七号之人宋襄之仁的话，唯有赞叹一句此人的品性。
何况就算创造七号之人没有对七号下达这种限制，七号能通过控制各种机械杀了所有实验体和所有参与者或者直接公布这些恶心的信息，他自己就算不暴露身份，世界也必定大乱。
毕竟，多国高层不管是一起或者陆续死亡所带来影响，不是简单的职位更换就能解决的了的。
信息公布后引起的后续事情也不是简单的审判能够解决的，一定要有血的洗礼，才会让一方屈服于另一方。
到那时，只会滋生出更加美丽的罪恶之花，文明还是逃脱不了毁灭的下场。
如果七号早醒几百年，可能会更好执行创造他的人的命令，世界倒不一定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哪怕现在，他们也不一定输，不是吗？
想明白这些，南祁对于七号的敌意降低了许多，他看着七号：“你不是我们的盟友，也不会是他们的盟友，你是中立的对吗？”
七号点了点头。
南祁又问：“那如果在阻止文明毁灭的路上，我只需要你给我一些需要的资料，你的行为会被判定为伤害智慧生命吗？”
七号沉默了一下，南祁看见祂的眼睛里极快地闪过一行行代码，片刻后，七号平静道：“不会。”
“好，请允许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南祁垂眸看着一言不发，脸色没有因为他和七号之间对话好上一点的白，轻声问，“所有智能都不能产生自主意识是你控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