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如漆点松花(12)

2025-08-27 评论

  “大人,您忘了,丘处机是何儒青老将军的人。您及冠之时,宣王曾为你设宴祭天,您兴致昂扬,举弓在降神宴上射杀了一只鹰隼。没想到那只鹰隼是何儒青养的新宠,老将军为此大发雷霆,杖责了训鹰的少年六十大板,几乎将人活活打死。那个训鹰人,那就是丘处机。”

  姬青翰也是在那时与何儒青结下恩怨。

  “恕卑职直言,您此番西南巡查,实在冒险。往日在丰京,他虽然同你水火不容,却不敢在明面上对你做什么,可一旦你离开了丰京,失了陛下的庇佑,那老狐狸决计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弑太子。谋逆大罪。

  只要何儒青敢动这个手,那他谋逆之心昭然若揭。但与此同时,姬青翰也彻底沦为废子。

  “可您为何要答应宣王,冒这个险?”

  姬青翰没有理会他,一指牢房:“打开门。”

  徐忝在他的指示下押出一个年近中年的女人,几人在一处空旷的牢房进行审讯。

  女人哆嗦着来到姬青翰面前跪下,姬青翰道:“你不是灵巫,为何会跟着其他祭司来衙门前耽误查案,甚至殴打大周官吏?”

  女人趴在地上,神色惊慌,颤抖着声音道:“大、大人,草民……草民不知道啊,草民只晓得跟着祭司们驱疫避鬼,祈福保平安啊!”

  姬青翰:“不知道?那你可认得这只木簪?”

  沐良玉拿出那枚木簪,递到女人面前,女人瞳孔一缩,连忙在地上叩头:“大、大人,草民只是听了祭祀的话,拿了钱到衙门前跳巫舞哇!祭司说,那里死了人,是污秽之地!要我们去驱走阴魂不散的鬼魂,你看见了,就是那具尸首,不干不净的,我听说那个新来的县令还把骨头混着醋酒蒸,拔了红伞去验什么骨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啊?死后还不让人安生,他多半是什么吞食人精气的妖怪!”

  徐忝一哼:“大人还什么都没问你,你怕什么。这根簪子划伤了一位当差衙役,我们需要找到它的主人是谁,但没想到你全招了。承认自己伤害大周官吏,妨碍公务,可是重罪!”

  “大人!我冤枉啊!我只是不小心划了他一下,没想到他流了这多血!我没想着害他啊,只要他走得远远的就好了!”

  徐忝:“谁指使你们来妨碍春大人查案的?”

  女人泪流满面,还没答复。

  楼征从牢房外走了进来:“大人,您派人找我?”

  姬青翰扭过头,见到神色诧异的楼征:“我没有传你……你来了,那春以尘呢?”

  楼征也反应过来是调虎离山,转过身迅速往回跑,姬青翰命徐忝领着女人,和沐良玉一道去找春以尘。

  半晌,楼征回来了,他面如菜色,跪在地上向姬青翰请罪:“属下失职,春大人不见了。”

  姬青翰捏着山根:“谁派你来找孤的?”

  楼征的目光移到了沐良玉身上:“回大人,是沐统领的人。”

  现在不是怀疑自己人的时候,姬青翰摆了摆手:“去找人,立即。全部都去!”

  ***

  天将日暮,晚来风急。

  橙红色天穹中,黑鸦呕哑着斜飞而过,老树枯枝如魍魉鬼影,街道上的行人形单影只,红伞下铃铛凄凄地摇晃。

  衙门中驻守的士兵半数进了春城寻人,不多时,街巷上的门户便吱呀一声闭上。

  日暮四合,打更的人拉长声唱道。

  夜半三更,百鬼横行——

  游神驱邪,生人回避——

  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里面传来低低的咳嗽声,姬青翰孤身坐在马车上,等候其他人归来。

  铃铛声从道路尽头飘来,隐隐约约、时断时续。夜风呼啸的声音里,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似是有人拖着步子擦着地前行。

  姬青翰撩起车帘,望见街巷上起了大雾,浓雾白如油,伸手不见五指。寒风细细地吹,搅不开雾气,却仿佛细密的针扎在他的面颊上。

  叮铃——

  叮铃——

  环珮相撞的声音自雾气深处荡开。

  姬青翰坐直身体,循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望去,却见血红色伞下,白经翻飞,徒然冒出一道左右摇晃的人影。

  那人浑身上下长满了白色的面具,或张口大笑,或撇嘴哭泣,他的步伐似野兽一般,三步一跳,大开大合,僵硬又扭曲。

  千人面在雾中穿行,眨眼之间越过了姬青翰的马车。

  夜游神款款而来。

  横眉竖目、长袖飘荡,背上的五色旌旗随着步伐摇摆。

  阴风流穿体肤,姬青翰浑身冷如寒冰,坐在马车上,如同躺在棺材里。

  一众夜游神穿过红伞,诡谲的铃声后,长翎搅动开雾气,落在最后的巫礼缓步向着马车走来。

  他手持着筇竹杖,长礼服的衣摆逶迤地拖在地上,身上的环珮碰撞出泉水般的声响,抬起眸时,仿佛一缕青烟轻缓地飘到了姬青翰身上。

  他在雾气中,赤脚而来,脚踝上精致的银饰品如同镣铐,又似乎是某种神秘而古老的仪式。

  巫礼一步步登上姬青翰的马车,离得近了,他身上的黑衣似乎也在散发着荧光。

  卯日坐在他身边,温柔开口。

  “你需要我。”

  他垂下脸时,面上投影着夜中烛火的光影,如同晚霞之时斑驳的云彩,轻柔又瑰丽。眼边青色的孔雀翎纹随着主人的低头,蜿蜒出山川河流的弧度。

  吐息之间,草木皆青。

  巫礼伸出手,手背上的半只蝴蝶纹样吸引了姬青翰的注意。当他抚上姬青翰的手背时,冰凉的触感叫太子回了神。

  “怎么不理会我?”

  他停在咫尺的距离,身上的环珮与银饰停下了碰撞。

  巫礼虚敛着眼,半笑,半责怪道。

  “长书弟弟,上次的你,可没有今日这般冷漠。”

  

 

第9章 鬼灯如漆(九)

  姬青翰目光凝在巫礼的面庞上,仔细打量着他眼尾青黛色的雀翎。

  这般近的距离,叫姬青翰回忆起在山崖下的那晚,巫礼在月影下有一道纤长的影子,如同湘妃竹一般轻盈。

  只有人才会有影子。

  他食指微微蜷缩,感受到热血缓慢淌回四肢,难得镇定下来,却没有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我曾在春以尘的手上看见过类似的图腾,他与你,是什么关系?”

  巫礼唇边带着笑,因为身处逼仄的车厢,不得不躬着身,便用筇竹杖敲了敲牵车的马匹。马车缓慢驶动,他索性跪坐在姬青翰面前,伸手端详起自己的手。

  那只手肤色莹白,腕上坠着繁复的苗银饰品与腾蛇样的臂环,手背上的图腾是半只翠凤蝶,就是边缘纹样有些曲折,不似真实的翠凤蝶。

  “这是作为巫礼的证明,”卯日缓缓道,“在古老的苗寨中,曾有在新任祭司手上绘制图腾的习俗,除了灵蝶,还可以选择绘制白蛇、雀翎、圣蝎等等,我原本选择了圣蝎,但上一任祭司惧怕圣蝎,所以我改选了灵蝶。”

  他两只手的手背上各有半只灵蝶翅膀,双手并拢时便组成一只完整的翠凤蝶。

  “讨小姑娘欢心的东西,”卯日笑道,“长书弟弟,你觉得呢?”

  姬青翰原本想认同他,可那双手实在养眼,上面的灵蝶展翅,似要乘风而起,认同的话便被卡在咽喉间,隔了半晌,姬青翰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马车在三更天里幽幽滑行,车帘偶尔被阴风掀起。外面是墨一样的黑,偶有几点灯火,也虚弱得仿佛随时会被黑幕吞没。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卯日。”姬青翰道,“如果是身为祭司的证明,那为何春以尘手上也有类似的图腾?以及,你要带我去哪?”

  卯日:“你需要我,我自然是来帮助你的。至于要去哪里,等到了,你便知道了。”

  姬青翰心中升起了无名的火,觉得被巫礼耍着玩,可越生气,他便止不住咳嗽,偏过头咳嗽了好几声,再发话时,声音里压着怒火,音色也微微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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