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便把卯日准备好的说辞全堵了回去。
卯日没想到二哥连赋长书私自跑来丰京一事都知晓,消息未免太过灵通,怪不得惠妃会视谢飞光为左膀右臂,武艺高强、长目飞耳,当真是麒麟阁万里挑一的杀手榜榜首。
“以尘,你想让回星派人去救他,不可以。惠妃不能出面,最好你与他从今以后也不能有半点关系,”谢飞光的眸光冷硬,“你和他继续往来,只会害死你与他。”
他将药碗端到卯日身边,扶少年坐起身,卯日不肯喝药,红着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二哥,我错了,我下次不理他。”卯日真心实意感到难过,“你求求长姐,这次真是我拉着他到处玩,才让他被带进衙役的。他只有七天空暇,已经过去四、五日了,还要回汝南的,不能因为我犯了规矩被逐出学宫。我不想欠他。”
谢飞光将药碗放回桌上。
“回星会心软,这个恶人注定我来做。以尘,你同二哥发誓,不要再去理会赋长书。你与回星绝不能出事。”
他原本就讨厌赋长书的,可是听谢飞光这么严肃地警告自己,还是心酸,浑身失落,垂着头好半晌没说话,最后服软点点头。
“好。”
“二哥,我和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但劳你将他领出衙役,他得回汝南。”
谢飞光:“你发热的时候,二哥已将他送出城,眼下应当已过灵山。”
“学宫那边也不必担忧,我与玉京子通了气,让他取出一叠诗集叫赋长书带回去,赠予学宫的师氏。学宫的师氏大多是隋乘歌的学生,也有人是忘忧君的旧友与诗友,见到那批诗集,应当不会太为难赋长书。”
隋乘歌桃李满天下,教出了名倾一时的忘忧君,就连惠妃娘娘也仰慕其才学,曾拜入隋乘歌门下。
颓不流先天体弱,也是隋乘歌教他“八段锦”,再加上后天慢慢调理才能活到现在。没想到半年前颓不流病情恶化,张高秋不得不出渝州寻名医,不光是寻名医,还是打听隋乘歌下落。
“老师现在在哪?”卯日问。
谢飞光摇头:“之前麒麟阁飞书,阁中弟子出任务时,曾在枸忍遇到过样貌似隋乘歌的老人,所以我才让张高秋去枸忍。没想到错过了。现在无人知晓隋乘歌下落。”
卯日哦了一声,他心里装着事,喝了药就想出宫,三番四次偷瞄谢飞光。
谢飞光知晓他的性子:“现在就算追上去,你也追不上他。”
卯日被他揭了底,抿着唇不说话。
谢飞光却取了斗篷,罩在他身上,卯日诧异抬头,见榜首正在调试身上的暗器,又唤来其他护卫:“你们同娘娘说一声,我带以尘出宫一趟。”
“穿衣服。”
这句话明显是对卯日说的,他目光一亮,知晓谢飞光松口了,连忙爬起来,套上鞋袜,换上一套护卫服侍就跟上谢飞光。
两人一人一匹马,在大雪里狂奔。大雪落在丰京的每一寸土地上,落在树木与河道中,落到所有生者与死者身上。
卯日十分激动,高声问他:“二哥,你怎么变了想法?”
“你被回星宠坏了。”
谢飞光虽然说他被惠妃宠坏了,可自己却领着卯日出宫去追赋长书。不光是惠妃娘娘宠他,谢飞光也极其纵容他。
他们跑了一路,在一处破庙追上赋长书。
赋长书手上打着绷带,脸色苍白,被堵截住瞧上去比两人还意外,等看清是卯日时,目光又柔和下来,只是攥着缰绳一言不发。
卯日喘着粗气,骂他:“赋长书,你真的招呼都不打就走?”
赋长书:“你来做什么?”
卯日跃下马,顶着大雪走到他马前,霸道地拽着他的缰绳:“你给我下来。”
赋长书当真下了马,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破庙,庙中灰白,烟尘飞扬,可也比外面暖和。
“你想做什么,春以尘。”
“能做什么?我来送你!”
赋长书不为所动:“我之前亲了你,你要我滚。”
卯日没好气道:“你还敢提,我都当做不记得这事,想着好歹相识一场来送你了,你还提,你想气死我。”
赋长书却不松口:“为何不敢提?我偏要提,我刚刚亲了你,舔了你,还抱着你强迫你。你要来送我,就该知道意味着什么,你还想被我强迫一次吗,春以尘?”
赋长书这鬼样子,看样子就是不想让两人的关系回到重前,卯日觉得烦躁:“别说了,我二哥在外面。你说的话他估计都能听见。”
谁曾想赋长书一发不可收拾,卯日不让他说,他偏要说:“我想上你。”
“碰你我想了一路,想得难受。你睡着后被我抱住,也是我故意的。”他似乎觉得一句剖白还不够惊世骇俗,还在继续说,“我会念着你名字。会想你缠着我。”
“做梦都想,见着更想。”
没一句是能听的。
卯日站在原地,听他狂野的言论一句接一句往外冒,冲击着他的魂灵。
要死了。
赋长书说什么鬼东西呢。
与此同时,他又想起巷道里那个强势的吻,疯狂得让他神思恍惚,卯日第一次觉得无法控制自己,赋长书骨子里的霸道与强硬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卯日感到冒犯,超出了自己的掌控,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指使旁人的人,赋长书在吻里传递给他的讯息让他焦躁与不爽。
他们都是同类。
是喜欢逼迫别人的那一类。
“想你握着我的手帮我。也想你帮我舔。”赋长书道,“春以尘,我想要你。”
“你最好一直讨厌我,从这道门出去,再也不要和我说话。”
赋长书的脸上浮着一层冷光,卯日盯着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他就像是套着锁的盒子,封闭又晦涩难懂,唯有锋利、浓烈的欲望扑面而来,几乎将他钉在原地。
“不然我迟早有一天把你干死在床上。哪怕是我强迫你的,我也会这么做。”
卯日心里骂了一声。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见机关启动的冷冽声音,谢飞光带着一身风雪进来,站在卯日身前。
他看不见谢飞光的神色,只觉得二哥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冷,带着浓重的杀意。
“赋长书,你再说一遍想强迫谁?”
赋长书笑了一下:“你的宝贝弟弟没和你说吗?他今夜被我强迫了,还哭了,哭得真可怜,叫丰京街上的人都看见了。”
赋长书简直疯了!
卯日:“赋长书,你闭嘴!”
谢飞光声音低沉:“你还做了什么?”
“我要他做我的娈童。”
卯日立即道:“不是,二哥!没有!”
他从没见过谢飞光那么生气,动手的时候又快又准,直接卸了赋长书的一条胳膊,将人按在地上,尘飞空中,有力的手掌捏着他的下颌。
卯日甚至拽不动他。
谢飞光垂下头:“多久开始的?”
赋长书咳嗽道:“半年前,巴王宫。我就想……”
谢飞光卸了他的下颌,从赋长书的行囊里翻出诗集:“我原本以为颖川世家应当把你教养成一位……不错的人,不求励精图治、造福百姓,也当品行端正,不会做出养娈童这样的事来。是我看错了你。你这次来丰京,也是为了欺负他?”
赋长书的目光没有落在卯日身上。
卯日连忙道:“二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他说的那样!我不是他的娈童,他没有碰我!”
谢飞光只是掐着赋长书的脖颈,问:“有没有碰他?想不想碰他?”
赋长书流了许多血,脸上都是灰尘,露出一个几乎歇斯底里的笑。
想。
谢飞光读懂了那个眼神,双目一眯:“你挑个死法吧。”
第82章 *忽疑君到(七)
“二哥!”卯日拦住谢飞光,“你听我一言,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赋长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