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利用,又被耍着玩,就算他随着成王改姓姬,卯日也给不了他好脸色。
只微微错身,睨他一眼,圆润的双目分毫无惧,眼尾上挑,看人时带着一股傲劲。
“哦。与我何干?”
第64章 *大书鬼手(四)
卯日把四人带走了。
士兵们都是谢飞光的人,先得了令,要协助赋长书处理两个护卫,现在已经解决,自然护着卯日上巴王宫。
卯日衣衫淋湿,撑着伞也无用,索性就拢了蓑衣斗笠胡乱披着,还能避避风。
“二哥,除了让你们帮他,还说什么没?”
士兵摇头。
卯日走了一阵,停了步伐,又忍不住往后面看了一眼。
心道,一个浑身是伤的病秧子,刚杀了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也不是好奇,就是觉得把人丢下了,不太符合自己的行事风格。
少年在雨中咳嗽起来,偏艳的脸上红彤彤的,士兵们怕他发热,劝他先回去。
卯日摆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耳坠,一会拧着眉,一会又舒展开,最后又下了决心,朝着阶梯下走。
天上又打了雷。
刚刚躺着两具尸首的地方,只剩下一具尸首,赋长书不在,一条血道顺着石阶蜿蜒而下,延伸进林子深处。
错落的山木之间,隐约看见赋长书背影,对方正拖着尸体慢吞吞往山林深处走。
估计是打算把人拉去埋了。
“犟种。”
他嘀咕了一声。
“你两把这人处理了。”卯日站在老松下,指挥剩下的两人,“你们去帮他。”
谢飞光的人处理尸首得心应手,从赋长书背上接过遗骸时,还不忘朝着对方颔首,又把一个斗笠交给赋长书。
“小公子在等你。”
卯日瞧着他从枯枝乱林里走出来,摇摇欲坠,惨烈得触目惊心,似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他没忍住:“你撑得住吗?”
赋长书凉凉地瞥他一眼,就往山下走。
卯日太阳穴一跳:“你哑巴吗?”
赋长书停了步伐,转过头,终于施舍一般开口:“能闭嘴吗?”
卯日拳头痒,牙根也在发痒,气得打了个喷嚏,心里默念了八百遍不和傻子一般计较,一脚踹在老松上,瞧见松边有颗比拳头还大的石头,连忙挖起来,拦住赋长书。
赋长书瞧见他手里的石头,警惕地望着他。
“怎么?气不过要砸死我?”
卯日带着斗笠,露出一抹阴恻恻的笑容:“明知故问,犟种!看石头!”
赋长书举起那条好的手护住头,卯日却没有砸下去,而是飞快扔了石头,双手拽住他那条脱臼的胳膊,猛地拉到自己背上。
他连拖带拽把赋长书弄到自己背上,对方身量比他高大,双腿还拖在地上,脱臼的手被少年扯着,疼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卯日的斗笠刺着赋长书的脸,不伦不类地背着赋长书往巴王宫走。
赋长书掐住他的后颈,手掌上冰凉的血水接触到少年的皮肉。
温热的体温,冷若寒冰的水,对比太过明显,激得他五指颤了一下。
赋长书头晕目眩,压着声:“松开。”
卯日哼哼两声,热情高涨:“叫大哥,我放你下去!”
五指捏紧,虽然被对方背着,可那条脱臼的胳膊也被卯日紧紧抓着,纯当做威胁,疼得赋长书双目发白,模样狼狈。
也不知道卯日是真的想帮他,还是羞辱他。
“烦人精。”
卯日狠狠捏了一把他的胳膊,果然疼得赋长书闷哼一声,滚烫的吐息喷洒在后颈,他咬着牙,也凶得很。
“赋长书,你再骂我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丟山崖下去!”
“求之不得。”
“我算是知道那两护卫为什么不管你这副破烂身子了,就你这张嘴,他俩就该左右开弓,一人赏你一个巴掌!”卯日还觉得不过瘾,“丑人多作怪,你又丑,嘴巴还欠,活该孤家寡人!”
背后没声,卯日觉得骂赢了对方,实在大快人心,得意洋洋地捏了捏赋长书的胳膊。
“怎么不说话了?真哑巴了呀弟弟?”
没想到赋长书突然伸手,捂住他的嘴,盖在他身上,一口咬到卯日的肩上。
少年的叫声响彻云霄,几个士兵匆忙寻过来,却见自家小公子又和那病秧子在地上互殴。
不过这一次是卯日单方面殴打对方,赋长书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那张脸上就没一处好肉,鼻腔与唇角的血流了一脸,神色阴狠地瞅着卯日。
几人连忙把卯日拉起来。
卯日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疼得只皱眉,指关节也疼:“把他给我拖上去!”
他又气又疼,路过地上的赋长书时,还不忘踹一下他昨夜扎过的小腿。
“你等着!”
张高秋一直在巴王宫门前等卯日,见他匆匆跑出去,又狼狈跑回来,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叫人抬来热水,又去找谢飞光回来。
她抱着卯日的斗篷裹住对方,摸摸少年的脸:“这是做什么呢!好烫,快回屋,还有你这个牙印,谁咬的?”
卯日被她拉进屋,又被厚被子拥住。
他在大雨里和赋长书动手时浑身热血,丝毫不觉得冷,现在停下来,脊背凉嗖嗖的。
雨水淋湿了衣衫,贴着皮肉十分难受,卯日裹在被子里,打着喷嚏回张高秋。
“被狗咬了。”
瓮声瓮气的,还有一丝委屈之意。
张高秋心都软了,也没说他不是,见热水抬进来,连忙催促他去沐浴。
“姐姐去叫人熬姜汤,再给你端些风寒药来。”张高秋心疼地揉了一下卯日的头,也不介意手上都是水,“到底干什么去了,唉!”
卯日没说话,等泡了热水,也没那么冷了。
屋内按照他的喜好重新摆设了一遍,张高秋怕他夜里冷,还遣人多加了两床厚被子。
他喝完药,正巧谢飞光过来,还给他带了晚膳。
榜首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有些低烧,晚上好好休息。我们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面容冷峻的男人难得露出一点笑意:“又和那小子打架了?”
卯日也没瞒着:“他嘴欠!”
谢飞光:“我刚刚去见过他了。”
卯日欲言又止,有张高秋与谢飞光在,他淋了雨立即泡热水、喝药汤,张高秋担忧得就差把陪他胡闹的士兵揪出来骂一顿了。
但那个病秧子没人看着,估计要大病一场。
“他处理了自己的护卫,没人看顾着,进了门就发了高烧,昏死过去。”
卯日目光游曳,觉得这应当怪不到他头上吧?
“送他上来的人同我说,他失血过多,脱臼的手伤势恶化,鼻梁断了,小腿还有一处伤口。”
卯日垂头,好吧,这的确能怪到他头上。
少年低声道,“他骂我。”
谢飞光道:“嗯。就算千刀万剐了,沉江喂鱼也不为过。以尘,趁他昏迷不醒,不如二哥帮你出气。”
卯日揉了揉脑袋,把自己的头发揉得和鸟窝一般,眨了一下因为风寒泛红的眼睛,憋了许久,才说:“犯不着,犯不着……我也下手重了一点点。”
谢飞光眼中闪过寒光:“回星嘱托我保护你,却叫你遭受这般侮辱,我这个二哥做得不好。”
卯日脑袋嗡嗡作响:“没没没,不是,二哥你很好!二哥,要不,等他醒了再动手吧,我亲自来,对!我亲自来!现在不能叫他死了,我得狠狠报复回去!”
他把谢飞光按在座位上,灵机一动:“好!我现在就去报复他,二哥你等着!”
话音落下,少年披着被套就出去了,隔了三息,他想起自己不知道赋长书住在哪,又歪在门边,扒拉着门问谢飞光。
“二哥?那混小子住哪呀?”
谢飞光:“出去往右走,沿着走廊的第五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