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星河看了一眼,评价:“丑。”
披鳞的就是没他们圆毛的好看。
燕岂名没说话,继续往前,随着祭拜的场景越来越繁盛,背景里的小村落渐渐变成镇子,又变成了城镇,献上的祭礼也越来越丰厚,顶上蛟蛇渐渐有了化龙之相。
壁画整体风格欣欣向荣,并不见有人牲的存在。
但过了中间一幅,趋势却变了,这幅转折的壁画上,蛟蛇已接近化龙,分明只差一步。
“没熬过去。”燕岂名视线往左扫去,收过看过的这些壁画,轻轻叹息。
此后壁画就像是和前面对称,蛟蛇之形越来越贴近于蛟,一点点褪去龙相,城镇和祭礼的规模也跟着越来越小,唯一的区别是,画中的金线溪却越来越宽广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金线河。
直到最后一副,祭拜的人都不见,只有一个人立在河边,衣袂飘飘,面对蛟蛇凛然而立,但脸附近的颜料却像是被剜去,分辨不出。
燕岂名面色一凝,看向有些熟悉的衣角。
似星河跟上来,皱眉扫过:“你认识?”
燕岂名点点头,却没说是谁。
他视线移向大厅中间,那里还放着一块石刻的壁画,工艺瞧着要久远许多,像是再早几百年的东西:“过去看看。”
这方石头上说是壁画,不如说是石刻,工艺不是久远的问题,而是……简陋。
一堆乱糟糟线条里,第一次没有出现蛟蛇,而是一个柴棍小孩,矮身凑到抽象线条组成的河边。
嘶……燕岂名站了一会,皱眉,他在捞什么东西吗?凑近看去,却看见一尾更抽象的鱼。
似星河补上:“是那个蛟。”
燕岂名惊奇侧头,这都能看出来。
确实是蛟,这时候应该还是一只小鲤鱼,被小孩托着放进水里。
似星河淡定:“一样丑。”
燕岂名:“……”
似星河又指指那小孩:“这是个和尚。”
确实,他头边点了几个点。燕岂名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原本还没注意看,以为是石头上面留下的坑,这一提醒,真像是几个歪歪扭扭的戒疤。
和尚?
他最近是不是听说了一个和尚?这么巧?
燕岂名正想着,突然觉得旁边这人存在感有点强。
袖子挽起,递光的手凑在石板上面,毫不避讳。
他狐疑抬头,突然欲言又止,小崽子刚刚……是不是话太多了点?
第32章
“咳,”燕岂名不动声色地往旁边站了一点,空出余裕,看一眼似星河,“我想起来,铁柱曾说山里跑了一个和尚,应该也是修士。”
站太近了?
似星河收回照明的手,面色不变,点点头:“你们仙盟佛修,应该只有一个出处吧。”
瞧着没什么不对,只看出来合作一起出去的诚意很足。
是他大惊小怪了?
燕岂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从方才那莫名其妙的灵力开始就心里发毛。
他半转过身,摇摇头:“也有散修。”
一摸下巴,突然想起来:“魔尊大人,帮我把这易容解了吧。”
易容需要灵力维持,怎的他现在还顶着这个脸。
似星河嗯一声,像是没多大事,顺手一挥,给他解了。
桃花眼一瞬流转,有了些别样神采,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冷峻了。
燕岂名顺势更站开了些。
似星河默默将变化收入眼底。一旦认清楚燕岂名的策略,他的小动作真的很好猜。
感觉不对反而故意换回一模一样的脸,干扰似星河的判断,用相似来反向拉开距离。
——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反过来,越是坦荡,越是心虚。
之前竟是他一叶障目。似星河垂眸,感觉只差一步确认。
燕岂名冷脸借了团灵火,自己凑上去看。
似星河在后面沉沉锁着他。不是错觉,燕岂名顶着易容脸时情绪更丰富,现在看起来无懈可击。
可惜。
但不要紧,越是到了收网的时候,越急不得。
燕岂名绕着石板走圈,若有所思。
他克服了一会那种毛毛的感觉,点点石板,提高音量:“这石板看着没什么特别,不如把它敲了吧。”
就好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似的。
似星河眉毛微挑,瞬间理解了他的意图。
默契上前,沉声开嘲讽:“确实,画得丑,还破烂。”
平心而论,他说的这话算不得嘲讽。因为画得是真丑,石板也是真破烂。
似星河认真嘲讽的时候,比这毒多了。
他一边说着,举起蓄满灵力的右手,漫不经心一按。
就在这一掌要落在石板上的时候,穹顶猛地传来一声尖叫:
“啊,臭小子,不要啊——”
两人对视一眼,似星河灵力一收,瞬间将燕岂名护至身后。
燕岂名仰头看去——
一只巨大的蛟蛇头悬在穹顶上,像只凡人元宵灯会挂的大灯笼,后面的身体像是挤在泡泡外面,看不清楚。那道震耳欲聋,雌雄莫辨,像孩童又像青年的声音,就是它发出来的。
燕岂名将手圈起,做扩音状:“前辈,不下来一叙吗?”
蛟蛇的头摆了摆,眼珠子翻翻。
声音哼道:“叙什么叙,不要以为你们的激将法吓到我了。”
头一偏,一颗眼珠子突然转过来,猛地放大,澄澈黄色里带着翡翠绿,死死瞪着似星河:
“你,小子,一点都不懂礼貌!”
燕岂名憋着没笑,他打进门觉得气息有点熟,就忍住没有锐评,只有小崽子傻了吧唧,张口一个丑,闭口一个垃圾。
燕岂名十分严肃地拱了一礼:“前辈谅解,他不是天衍宗修士,说话向来是这个风格。”
简而言之,我和他没关系。你骂了他,可就不能骂我了哦。
似星河……似星河欲言又止。
蛟蛇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从似星河身上滑到燕岂名身上,又来回地滑回去:“啧,小后生,那你干嘛要和这小子混在一起?”
语气十分嫌弃。
似星河捏了捏拳,面无表情。
燕岂名抬头,端出一点乖巧来,正打算客套。
“哎呀,”它甩了下尾巴,示意燕岂名别说话,一边抽抽鼻子,好像在嗅什么,“这小子有什么好的,身上的欲望,味道乱七八糟,可真是难闻……欸,等等……”
眼珠子一转,瞪回燕岂名身上,蛟蛇像是发现了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东西:“他的这些欲望,竟是都因——”
“轰——”
暴虐的灵力猛地击碎穹顶,蛟蛇的话卡到一半,大脑袋呲溜缩走。
这是似星河第一次在燕岂名面前放开了使用灵力,重逢初见不算。
化神一击,气势何其之强。
穹顶整个崩塌,大厅摇摇欲坠。哗啦啦的砖石碎屑雨里,似星河手指攥紧背对着他,莫名颤抖,却没让一点灰尘碰过来。
怎么回事?
燕岂名皱眉:“魔尊大人——”
老巢被人砸了个大半,本来摇摇欲坠的断壁残垣更名废墟,漫天烟尘里,壁画接替坍塌。
蛟蛇的大眼睛猛地凑回来,烟蒙蒙的却能看清,一点灵力卷过大厅中间的石板:“你看看,你个败家娃娃!”
声音雌雄莫辨,老少咸宜。
此刻被气得跳脚,又带着一丝小怂。
似星河一人立于硕大蛟头之下,面色狠戾,话不多言,抬手就要再狠打这嘴贱的蛟蛇。
“哎呀呀——”澄黄带绿的琉璃眼珠一转,突然看向被护在他身后的燕岂名。
“小子,你毁了我家,那我就先把你——相好的带走啦!”
燕岂名瞳孔放大,那卷完石板的灵力已经一个转弯,猝不及防将他一捞。
他灵力全无,没有反抗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