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岂名津津有味地趴在树梢上听,剑柄一翘一翘,他最喜欢内讧了。
似星河淡淡看他一眼,手里捏的小石子飞出。
矮个少年背后的草叶簌簌一响,顿时如同惊弓之鸟,二话不说举起了剑。
刚刚要鼓动他联合对付黑袍的少年也脸色一变,眨眼刀剑相向。
两人提剑相对,惊疑不定。
就在紧张情绪隐隐绷住不前的当口,似星河推了一把。他突然从树上一跃而下,身形极快,掠闪而过,一移一推。
矮个少年的剑穿进放哨少年的胸膛。
放哨少年的剑从矮个少年脖颈抹过。
燕岂名被似星河当烧火棍似的挑高,引着两人当中的剑势走向,又用剑柄咚地敲着后心将血肉之躯送入剑刃。
剑身入肉的声音响起,鲜血洋洋洒洒地落在剑上,燕岂名瞬间和沾了毛毛虫一样扭起来。
似星河冷着眉眼,将他那么一甩,施施然依旧拎着他脚脖子回到树上。
燕岂名呸呸呸地抖着流到脸上的血,感觉自己有点死了:“靠你个不会过日子的小崽子,等他们把话说完,一会再把黑袍引过来,在树上看戏多好,何必脏了你自己的手。”
似星河眉毛一动,视线移过来,展开手放在他面前,正反转了转。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少年独有的纤薄力量,干干净净,一滴血也没沾上。
燕岂名:“……”
好好好,就我脏了是吧!
他没来得及生气,似星河先嫌弃嗤笑一声:“就这,还没用到你。”
燕岂名气鼓鼓地绷直了剑身,硬邦邦压在似星河手里,在少年身上蹭干净了身上的血。
他倒没什么洁癖,但做人和做剑不一样,黏糊糊地裹在身上,谁试谁知道。
似星河冷冷瞪着剑,燕岂名越发蹬鼻子上脸,欸嘿,反正这里又不在地上,还能给自己插进土里?
他打了几滚,在少年突突跳着额角边得意洋洋地笑:“你一会得用我,先收个利息。”
去叫人的少年半天不到,燕岂名无聊得很。
“哎,小崽子,你不无聊吗,来唠嗑。”
似星河冷冷:“谁和你一样。”
燕岂名不以为意,卷卷剑刃,像人一样舒展地伸了个懒腰:“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似星河薄唇牵动,不答反问:“你需要名字?我不介意现在给你取一个。”
燕岂名瞬间得劲,等在这里似地翻身而起:“嘿嘿,那就不用了。”
不用?似星河神色微动,偏头挥去一边的小鸟,不经意问:“你有名字?”
那可不!燕岂名抖抖剑尖,觉得自己本名剑的名字很拿得出手:“咳咳,我给自己叫做清寒。”
听起来就很像那种孤高凛冽的江湖侠客,白衣飘飘,仗剑天涯。
“哦。”似星河哦了一声,反应平平。
燕岂名:“???”哦是什么意思。
似星河:“你不如叫热闹。”
燕岂名:“……”
他又觉得牙根有点痒痒的,于是控诉:“你还记得我说成为厉害剑修的功课嘛?爱护不只是身体上的爱护,还包括心灵上的爱护,你刚刚狠狠地伤害了我!”
似星河脸上写着,那咋了,轻描淡写:“我是魔修。”
这怎么行!他们信任的基础已经岌岌可危!
燕岂名气呼呼瞪了他一眼。
似星河敏锐地用侧脸指责:“你偷看我。”
“你又不好看!”燕岂名索性不理他,神识逐着剑中血咒伸出的触角,小心翼翼又深入一分,他总觉得这个试炼没那么简单。
这个邪术,越早解决越好,他才不想一直没有灵气被小崽子捏圆搓扁!
似星河潜伏在树冠中,把阴影往茂密处藏得更深,这里视野开阔,却半天没有看见该来的两人。
剑直挺挺躺在手里一言不发,又闹脾气。
似星河几不可见地皱眉,又是怕湿又是怕脏,娇气得要死的一把剑,还说什么爱护,想要爬到他头上,反了天了!
那两人半天不到,他眺望远处,感觉气息不对。冷冰冰地收回剑,横在眼前,通知道:“事态有变,御剑离开。”
燕岂名:呸!你说御剑就御剑!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屈服,小崽子不恭恭敬敬叫自己前辈就罢了,还妄图踩着他上天,想得美!
“是嘛,”剑得意洋洋地卷动剑身,像是人翻身翘个二郎腿一样,弯着剑刃拿乔,“本来我看与你有缘,现在是不一样的价钱了。”
似星河:“……”
废话不多说,直接擒过剑柄,掐得铁片吱嘎作响:“够吗?”
脚踝被人攥住,燕岂名被捏得差点“叽”地一声叫出来。他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立马卷起剑尖就要揍小崽子。
就在这时,剑身蓦地一颤,燕岂名突然感受到莫名血气的牵动,一阵战栗从头顶滑到脚背。
剑顿了顿,像是看见了什么。似星河怀疑地皱起眉,下一刻,燕岂名起身谄媚,欻地贴到指尖,接了点灵气,跳到半空:“主人,您不是要御剑吗?哪个方向?咱们现在就走?”
似星河感觉不对:“……”
燕岂名溜也似地带着他跑了。怕被人发现,他们飞得不高,只低低从森林掠过。飞出好几里地,燕岂名才勉强松了口气。
方才血气牵动,他感受到一阵熟悉同源的邪咒,余光瞥见树下对立而死的两人,身上竟然开始爬出邪异的血纹,活着一般蠕动,瞬间将血肉吸食,要不是他跑得快,小崽子就该看见两副人皮了。
立在剑上的似星河高度怀疑:“你心虚什么?”
燕岂名无辜地晃了一下小崽子,把他跌在剑上,扶住剑身才能勉强站起:“就是突然很想吹吹风。”
爬起来的似星河黑着脸,磨着后槽牙:“不错,风确实很大。”
燕岂名心虚地抬眼看去,才发现小崽子原本束起的黑发都被摇散了,风中凌乱。
燕岂名:“……”
似星河又皱了皱眉,不经意问:“你方才用的,是幻术?”
离开时,清寒似乎是为了遮掩行迹,使了几个和之前洞中相似的石子。
剑身一僵,这都被他发现了?燕岂名打了个哈哈,避重就轻:“不是,幻术那么低级!”
似星河欲言又止,回想着他见过的石子,努力不表现出疑惑。
燕岂名余光一扫,就看见小崽子微微抿唇,眼睫低垂。他狐疑地看了一会,冷不丁问:“这是阵法,你不知道?”
似星河面色如常:“废话,我当然知道。”
但是晚了,燕岂名已经从他眼神一瞬的波动里知晓了答案,顿时乐不可支地蹦起来:“小崽子,说你书读得少了吧还不信,剑灵不知道是什么,阵法也不认识。”
似星河露出杀人的表情。
下一息,流入剑内的灵气一断,燕岂名猝不及防,往下跌了几寸。
燕岂名:“???”
灵气断绝不过一瞬,立刻接上,燕岂名稳住剑身,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早有准备的小崽子稳稳立在剑上,身形不曾乱了半分,薄唇抿出一道藏不住的笑意。
岂有此理!你以为瞒得很好吗!
燕岂名从来没受过这种气,立马抖动剑身,刷一下把小崽子抖落到剑下面。
低空中白铁长剑呼啸而过,剑柄上挂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少年,被剑往树梢上涮,一时不知道是人御剑,还是剑御人。
燕岂名:“嘿嘿,小崽子你和我斗,再等几百年!略略略~”
在人与剑的斗争中,他们到了一处湖岸,瞧着灵气充足,景色秀美。燕岂名啪唧把小崽子丢到地上,一头扎进水里。
水花溅了似星河满头满脸,他面无表情地抹了一下脸,这剑,立刻马上现在就得回炉重铸!
似星河愠怒地转过身去,打算把剑淹死在水里。
湖处山谷之间,灵气缭绕,一点不似魔界之中。此时天色近暮,湖面水汽蒸腾,那无耻又娇气的剑在水花里可劲扑腾。